殷十安把茶杯放下时,杯底磕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盯着留影晶屏,弹幕还在飘。
“主播别炒剑胚,它都快成精了你还拿它开灶,你对得起它的深情吗!”
她翻了个白眼,顺手抓了把瓜子塞嘴里。咔嚓两下,壳吐进破碗里,动作熟练得像每天都在干这事儿。
其实她心里有点烦,
刚才那句话还在耳边绕【她要是天天摸我,我也许能早点醒来!】她差点又呛住。
这破剑怎么还带许愿的?
她正想着,屏幕上突然刷过一条新弹幕,字是冷冰冰的银白色,和其他花里胡哨的颜色不一样。
“此剑当悬于九霄,非腌萝卜所用。”
ID:寒夜。
发言就这一句,没打赏,也没后续。
可整个直播间像是被泼了盆冷水,吵闹的弹幕愣了一瞬。
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回怼:“哟,哪来的高岭之花?管起别人家的破铁了?”
也有人附和:“等等,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牛啊?”
还有人截图发论坛:“疑似大佬潜伏直播间,名场面即将诞生。”
殷十安眯起眼,盯着那个ID看了三秒。
寒夜?听都没听过。
她冷笑一声,对着镜头说:“哈,键盘侠现在都开始玩文言文了?
懂什么叫废物利用不?你行你上啊。”
她故意把剑胚从袖袋里掏出来,往镜头前一怼,“看清楚了,这是签到送的残次品,不是什么传世神兵。
明天我就拿它切菜,后天炒蛋,大后天刮鱼鳞都行。”
话音刚落,掌心的剑胚轻轻震了一下。
她察觉到了,但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嗑瓜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间,耳朵里响起一道极轻的声音: 【那个声音……是他……】然后就没动静了。
她皱眉。
谁?
她低头看了看剑胚,裂纹还是老样子,灰扑扑的,一点不争气。
但她忽然觉得这玩意儿今天特别安静,连平时那种偷偷蹭手指的小动作都没有。
她用指甲敲了下剑脊,“喂,你咋了 平时不是挺能叭叭的吗?”
弹幕立刻炸了:
“它是不是怕了,建议改名叫《今天也在害怕神秘观众》!”
“寒夜一句话吓沉默一把剑,这逼格拉满了!”
她懒得理,转头对着屏幕翻白眼:“一个个闲得慌是吧?
我用我的东西还要过审?你们管天管地,管得了我签到还得管我炒菜?”
有人刷:“主播你不懂,有些东西生来就不该落地。”
她直接拍桌:“那你说它该去哪儿?挂墙上当装饰?天天供着喊祖宗?”
“可以。”又是那条银白弹幕,突兀地跳出来。
“我出灵石买它,换你十年份辣条。”
殷十安差点笑出声。
“哟,还带交易的?你当这是修真界二手市场?”
她歪头想了想,故意拖长音:“不行不行,这剑跟我有感情了,不卖。”
弹幕立刻起哄:
“破防了!她说有感情了!嘴硬王者终于松口!建议立刻启动婚礼众筹项目!”
她脸一黑,“谁松口了?我是说它赖上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嘴上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摩挲了下剑柄。
剑胚没动。
但她听见那道声音又来了,这次更小,带着点委屈:
【我不走……我只跟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说得太认真了,不像之前那种半开玩笑的心动告白,倒像是怕被丢下。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袖袋说:“听见没?外面一堆人嫌你废,你说你争不争气?
整天就会偷偷摸摸心动,能不能来点实际的?比如自个儿修复了,让我拿你去换套限量版锅铲?”
剑胚不动,但她感觉它好像缩了一下,像是被说伤心了。
她哼了一声,抬头对着屏幕扬眉:“怎么样?都看够了吧?明天首秀,剑胚炒蛋,记得来看,错过不补。”
弹幕疯狂刷屏:
“求别毁神兵!”
“它要是自爆了你负得起责吗?”
“我赌五颗灵石,剑胚今晚就离家出走。”
她嗤笑,“它敢走?走了我上哪儿找第二把这么爱蹭人的破铁?”说完她自己都愣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
她赶紧端起茶杯吹了口气,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她瞥了眼屏幕,那个叫“寒夜”的ID再没出现过。
她小声嘀咕:“也就嗓门大点,又没真本事,装什么高深莫测。”
她把剑胚收回袖袋,动作比平时慢半拍。
指尖在剑脊上多停了一会。
她没发现,就在她收剑的瞬间,留影晶屏右下角闪过一道极淡的光纹,像是有人远程调取了直播数据。
而千里之外的一座荒山上,月白长袍的男人站在断崖边,手中玉佩嗡鸣不止。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虚影画面,正是殷十安低头收剑的那一幕。
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只是一缕剑气无声掠出,缠上远处一棵枯树。咔嚓,树断了。
他转身走入雾中,身后留下一行浅淡脚印,很快被风吹散。
直播间内,殷十安打了个哈欠。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明早六点半准时开播,主题:咸鱼厨房第一课。”
她伸手去关调节面板,动作顿了顿,又把剑胚拿出来看了一眼。
“你要是真不想被炒,”她低声说,“就给我点力所能及的表现。别整天光会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剑胚静静躺着。
裂纹深处,那点青光微微闪了下。
像是在回应。
她把它塞回袖袋,起身活动肩膀。
直播信号还没断。
她背对镜头喝了口冷茶,抬手捋了下碎发。
其实她没看见,就在她转身时,留影晶屏上,“寒夜”两个字又闪了一下。
新弹幕浮出,只有三个字: “别用它。”
她转回来时,弹幕已经被新消息盖住。
她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都滚吧,我要睡了。”
弹幕依依不舍地刷着“晚安老婆”“剑胚想你了”。
她懒得回,抬手点了下关闭提醒的按钮。
就在这时,袖袋里的剑胚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她低头。
一道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冒出来:
【她刚才说离不开我,是不是有点高兴……】她手一僵,瓜子掉在腿上。
抬起头时,眼神有点晃。
直播还在继续。
她坐在吱呀响的旧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袖袋口。
剑胚在里面安静地躺着,裂纹深处,有一点青光缓缓流动像快要融化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