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板在第三次被风吹开时，林柚终于放弃了研究那扇破门的插销。
她裹紧身上单薄的粗布衣裳，蹲在角落的干草堆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白月光，再次在脑中调出那个淡蓝色的系统面板——
【世界编号】：N-734
【宿主身份】：林柚（哑女丫鬟，炮灰角色）
【主线任务】：让每个角色获得幸福，阻止世界崩塌
【生存倒计时】：89天23小时17分（原著死亡节点：三个月后毒发身亡）
【当前角色幸福值总览】：
·谢凛：-50（极度痛苦）
·苏婉儿：-30（压抑焦虑）
·其他角色：待解锁
【警告】：检测到世界线波动，原著节点可能提前！
“波动……”林柚喃喃自语，声音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变成一声无声的叹息。
穿来这个叫《权臣的囚宠》的古言世界已经三天了。三天前，她还是个熬夜赶稿的网文编辑，现在却成了这本虐文里连台词都没有的炮灰——丞相府最下等的哑女扫洒丫鬟，原著里第三章就一笔带过“病逝”的背景板。
系统说，只要她能活过原著死亡节点，并让关键角色谢凛的幸福值转正，就能重获新生。
问题是，谢凛——那个未来会权倾朝野、阴戾偏执、最后为女主惨死的男主——现在根本还没出场。按照原著，他要在三个月后江南水患赈灾归来，才会第一次踏进这个偏院柴房附近的藏书阁。
“也就是说，我至少有三个月的安全期可以布局……”林柚捡起一根枯草，在地上划拉着计划，“第一步，先想办法调离柴房，找个能接触主院的机会。第二步——”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是风吹门的声音。是重物坠地，就在门外不到三步的地方。
林柚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她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门边，从门板的裂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人影蜷缩在青石板上，暗色的液体正从他身下缓缓漫开。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林柚的心脏狂跳。深夜、偏院、重伤倒地的人……无论哪个选项都指向危险。她应该立刻关紧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熬到天亮——
【警告！检测到关键角色谢凛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紧急任务触发：请在十分钟内实施急救，否则谢凛死亡概率：98%】
【谢凛死亡后果：世界线崩塌倒计时启动（剩余：3分钟）】
系统面板疯狂闪烁红光。
林柚眼前一黑。
谢凛？！现在？！怎么可能？！
她猛地拉开门。月光彻底照亮了地上的人——墨色锦袍已被鞭痕撕裂，露出的背部皮开肉绽，鲜血浸透了衣料。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侧压在石板上，眉眼锋利如刀刻，即使昏迷中紧蹙的眉头也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戾气。
十七岁。这是原著开篇时谢凛的年纪。
但不对，时间线全乱了。
林柚咬咬牙，弯腰抓住他的手臂。入手冰凉，脉搏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人半拖半拽地挪进柴房，关上门的一刹那，远处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
“仔细搜！受了那么重的伤跑不远！”
“偏院那边看看！”
追兵。
林柚后背渗出冷汗。她迅速将谢凛拖到最里面的草堆后，用废弃的木板和破麻袋草草遮掩，自己则抓起扫帚走到门边，做出刚被惊醒出来查看的样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
“喂！扫洒的！”两个家丁提着灯笼闯进院子，灯笼的光扫过林柚的脸，“看见有人跑进来吗？”
林柚茫然地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摆手。
“是个哑巴。”另一个家丁啐了一口，“晦气。去那边看看！”
灯笼光远去。
林柚等脚步声彻底消失，才软着腿回到柴房。她点亮那盏只有半指高灯油的破油灯，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角落。
必须立刻止血。
她撕开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下摆，却愣住了——谢凛的左手紧紧攥着，指缝里露出半截玉佩的穗子。林柚下意识想掰开他的手检查伤势，指尖刚碰到那玉佩——
温润的触感。
她触电般缩回手，又猛地凑近。
那是一块羊脂白玉佩，雕着简单的祥云纹。不，不是祥云……是半个柚子的形状。
而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清晰的小字——
【柚】。
林柚的呼吸停滞了。
她颤抖着从自己脖颈里拉出那根红绳。红绳上系着的，是她在现代戴了十年的玉佩，母亲留下的遗物。同样质地的羊脂白玉，同样半个柚子的雕刻，背后同样刻着——
【柚】。
两块玉佩的断裂边缘，在油灯光下几乎能想象出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的模样。
“这不可能……”她无声地张了张嘴。
“这次……”
一个极轻的、破碎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柚浑身僵硬，缓缓低头。
谢凛的睫毛在颤抖。他并没有完全清醒，意识还在昏迷边缘挣扎，苍白的嘴唇却微微开合，吐出断续的气音：
“……绝不错过……”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面板再次弹出，这次是血红色的特大字体：
【高危警报：检测到目标角色谢凛重生记忆碎片正在觉醒！觉醒进度：3%】
【警告：重生角色可能识别宿主异常行为！请谨慎应对！】
【建议：立即离开当前地点，放弃该角色！】
【放弃后果：世界崩塌概率提升至72%】
林柚盯着那行字，又低头看看谢凛惨白的脸，最后目光落在那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上。
远处追兵的呼喊声又隐约传来。
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
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系统，”她在心里说，“兑换‘初级急救术’和‘基础草药识别’，积分从我预支。”
【兑换成功。剩余积分：-50（负债状态）】
【提示：若30天内未还清积分，将强制回收宿主意识】
林柚深吸一口气，撕开谢凛后背破碎的衣物。
伤口比她想象的更糟——鞭痕深可见骨，有些地方已经发黑，像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根据脑中刚灌入的知识，快速清洗伤口、按压止血，又从柴房角落翻找出几株之前以为是杂草的止血草，嚼碎了敷上去。
整个过程，谢凛只轻微抽搐了几下，再没发出声音。
做完一切，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林柚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草堆边，看着谢凛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系统面板上，谢凛的生命体征从“濒危”转为了“重伤但稳定”。
但那个幸福值，依然顽固地停在【-50】。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林柚轻声自语。
晨光从门板的缝隙漏进来，落在谢凛的脸上。她这才有心思仔细看这张脸——的确和原著描写一样，眉眼凌厉如淬火的刀，即使昏迷中也带着一种紧绷的攻击性。但此刻，也许是失血过多的苍白柔和了轮廓，竟透出几分少年人才有的单薄感。
他才十七岁。
原著里那个杀人如麻、偏执阴戾的权臣，现在只是个浑身是伤、在自家府里被追杀的少年。
林柚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那句“让每个角色获得幸福”。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个任务指标。
但现在，看着地上这块和自己玉佩成对的玉，听着他昏迷中那句“绝不错过”，一种莫名的情绪堵在心口。
“算了，”她对自己说，“反正已经负债了。债多不愁。”
她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半睡半醒间，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但当她猛然惊醒时，谢凛依然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是错觉吧。
林柚是被喉咙的干渴逼醒的。
天已大亮，阳光刺眼。她刚动了一下，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漆黑、冰冷、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
谢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半靠在草堆上，静静地看着她。背部的伤口被她用粗布条包扎着，白色的布料已经渗出了新的血渍，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姿态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放松。
林柚的心脏骤停了一拍。
她迅速低下头，做出哑女该有的怯懦模样，比划着手势——这是她昨天临时跟系统兑换的“基础手语”，花了5积分。
【你醒了。要喝水吗？】
谢凛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缓慢地扫过柴房——破败的墙壁、堆积的杂物、她身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最后落回她的脸上。
那目光像手术刀，一层层解剖着她的伪装。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失血而沙哑，却字字清晰：
“你昨日，为何救朕？”
林柚的血液瞬间凝固。
朕。
这个自称，在原著里，是谢凛直到故事后期权倾朝野、架空皇帝时，才开始私下使用的称谓。
而现在，他十七岁，只是一个刚刚承袭父亲爵位、在朝中根基未稳的年轻臣子。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
那不是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眼神。那里沉淀着太多东西：审视、算计、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重生记忆觉醒进度……到底是多少？
林柚强行压下喉咙的尖叫，继续比划：【我是扫洒丫鬟，看到有人受伤，不能见死不救。】
比划完，她低下头，露出脖颈，做出完全臣服的姿态。
沉默。
漫长的沉默。
柴房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一轻一重。
然后，林柚听见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幻觉的低笑。
“抬起头。”
她僵硬地照做。
谢凛伸出手——那只左手，还攥着那块玉佩。他的指尖擦过她的下巴，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你叫什么名字？”
林柚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头。
“哑巴？”谢凛的拇指按在她下唇，“真哑，还是装哑？”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血腥味。
林柚的后背渗出冷汗。她知道，这个问题答错，可能会死。
她直视他的眼睛，缓慢地、坚定地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做了个“从小如此”的手势。
谢凛盯着她，那双黑眸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就在林柚几乎要撑不住时，他松开了手。
“罢了。”
他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林柚下意识伸手去扶，被他挥开。
“离朕远点。”他的语气骤然变冷，“昨夜之事，若泄露半字——”
话音未落，柴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柚！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前院的落叶还没扫——”粗使嬷嬷的骂声戛然而止。
柴房的门被“砰”地推开。
嬷嬷那张横肉堆积的脸出现在门口，眼睛在看见谢凛的瞬间瞪得像铜铃。
“少、少爷？！您怎么在这——”
她的目光落在谢凛背部的伤，又落在林柚身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来人啊！快来人啊！哑女行刺少爷——”
尖利的呼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林柚脑中一片空白。
她看见谢凛眯起了眼睛。
看见嬷嬷身后迅速聚集起家丁。
看见远处，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带着丫鬟匆匆赶来——那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谢凛的庶妹，原著里第一个折磨“哑女”致死的角色。
一切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而谢凛，那个本该是她任务目标的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玩味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如何破局。
【系统！】林柚在脑中狂喊。
【紧急方案生成中……】
【方案一：挟持谢凛作为人质，成功率12%】
【方案二：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成功率3%】
【方案三：……】
林柚的目光扫过谢凛的脸，扫过他紧握玉佩的手，扫过门外越来越近的人群。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突然跪了下去。
不是对着门外的嬷嬷或二小姐。
而是转向谢凛，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下都沉闷作响，每一下都毫不犹豫。
抬起头时，她的额心已经红肿渗血。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谢凛的衣角，用手语比划，动作缓慢而清晰，确保门外每个人都能看懂：
【昨夜少爷受伤昏迷，倒在我柴房外。我不敢声张，只能偷偷将少爷藏起，简单包扎。我知自己身份卑贱，不配触碰少爷贵体，但实在不忍见死不救。若因此触犯府规，我愿领一切责罚。】
比划完，她再次伏地，一动不动。
柴房里一片死寂。
门外的嬷嬷张着嘴，骂声卡在喉咙里。赶来的二小姐谢云柔停在门槛外，秀眉微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凛身上。
这位年轻的、刚刚袭爵就遭遇刺杀的谢府主人，会怎么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哑女丫鬟？
谢凛缓缓站起身。
他的动作还有些不稳，但背脊挺得笔直。晨光从门外照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硬的光边。
他走到林柚面前，停下。
然后，弯腰，伸手——
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柚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苍白而平静的脸。
“你倒是有胆识。”谢凛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能听见，“这戏演得不错。”
他的拇指擦过她额头的伤口，沾了一抹血。
然后，他直起身，转向门外众人，语气恢复了属于谢府主人的冰冷威严：
“昨夜确有刺客潜入，我受伤后躲至此地。此女救主有功，从今日起，调至我院中伺候。”
谢云柔脸色一变：“哥哥，这不合规矩，她只是个低等——”
“规矩？”谢凛打断她，目光扫过去，“在这府里，我的话，就是规矩。”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深长：
“况且，我对她……很感兴趣。”
话音落下，他再次低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林柚。
阳光正好照进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林柚清楚地看见——那双漆黑瞳孔的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又重组，冰冷之下，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系统面板在她眼前无声弹出：
【谢凛幸福值波动：-50 → -48】
【重生记忆觉醒进度：3% → 5%】
【警告：角色行为偏离原著基准线，世界线变动率提升至18%】
新的提示紧随其后：
【临时任务触发：请在谢凛院中存活七天】
【任务奖励：积分+100，解锁“临时说话权”技能】
【失败惩罚：即时死亡】
林柚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仰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注视她的少年。
晨光刺眼。
她忽然意识到——
这场拯救游戏，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而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似乎从一开始，就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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