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带他们回到王座厅。
这一次,她的态度变了。
【你们通过了试炼。】 她说,【现在,告诉我你们的和平方案。】
林墨调出他刚才在试炼间隙计算的模型:
“虫族和人类的根本矛盾在于‘生存空间争夺’。但根据扫描数据,这个星系还有十七个可居住行星未被开发,只是系统故意引导双方争夺同一个区域。”
“解决方案:签署‘领地划分协议’,虫族和人类各自获得七个星球,剩下三个作为‘中立交流区’。同时建立联合科研团队,研究更高效的食物合成技术,解决资源短缺问题。”
女王沉吟:“人类会同意吗?”
“人类那边,需要证据。”苏小糖说,“证明虫族不是‘无脑杀戮机器’,证明战争是被操纵的。”
她看向江辰:“你需要完成你的故事。”
江辰愣住:“现在?”
“现在。”苏小糖说,“就在这里,写完《我在星际养虫族》的第四章,当年你卡住的那一章。”
“可那是三十年前的故事了……”
“但虫族的集体意识里,还保留着等待。”女王轻声说,【母巢最深处,有一块‘未完成故事结晶’。那是所有虫族对‘父亲’结局的期待凝结成的实体。】
她带领他们来到母巢的最核心。
那里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多面的水晶。水晶内部,封印着一行发光字:
【虫族女王说:“我们不想战斗,我们只是……找不到家了。”】
下面本该有第四章的内容,但那里是一片空白。
空白三十年。
江辰走近水晶,伸手触碰。
瞬间,他听到了千万个声音,虫族个体的意识低语:
“父亲……后来呢?”
“女王说完那句话之后呢?”
“人类会理解我们吗?”
“我们……会有家吗?”
江辰眼泪涌出。
他转身,对女王说:“给我一块记录水晶。”
女王递给他一块空白的虫族记忆结晶。
江辰握住结晶,闭上眼。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害怕。
他写下了第四章。
第四章的内容,不是他三十年前设想的那种“深刻对话”。
而是很简单的一些片段:
【人类指挥官听到女王的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故乡被战争摧毁,他也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于是他下令停火,打开了通信频道。】
【第一次,两个文明没有用武器对话,而是用……疑问句。】
【“你们吃什么?”人类问。】
【“我们吃星尘和氢气。”虫族答。】
【“那你们为什么攻击我们的农场?”】
【“因为系统告诉我们,那是你们的武器工厂。”】
【误会,一个个解开。】
【虽然还有仇恨,还有不信任,但至少……对话开始了。】
【最后一幕:女王和指挥官站在中立星球的荒原上,看着两个文明的儿童,人类孩子和虫族幼虫在沙地上一起画画。】
【孩子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幼虫用黏液在旁边画了一个月亮。】
【太阳和月亮,在孩子的画里,手拉手。】
江辰写完最后一笔,记忆结晶爆发出温暖的金光。
金光注入母巢核心的那块“未完成故事结晶”。
空白被填补。
水晶完整了。
瞬间,光芒通过母巢的神经网络,传递到每一个虫族个体。
三十亿虫族,同时“看见”了这个结局。
集体意识海洋,掀起了温柔的浪。
【原来……可以这样。】
【原来父亲……没有忘记我们。】
【原来他设想的结局……是太阳和月亮手拉手。】
女王站在原地,复眼中,千万个晶状体同时流泪。
发光的孢子如雪般飘落。
【够了。】 她轻声说,【有这个结局……三十年的痛苦,值了。】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是疯狂的外交斡旋。
女王通过虫族的量子通讯网络,向人类舰队发送了江辰写下的第四章,以及母巢试炼的全记录。
人类那边,一开始是激烈的反对。
但苏小糖团队没有放弃。
林墨破解了人类舰队的加密频道,直接向全人类广播:
“看看你们数据库里被删除的记录!看看那些虫族主动避让平民的时刻!看看系统伪造证据的痕迹!”
薇薇安上传了她编写的“系统操纵分析报告”,用数学证明了过去三十年里,至少73%的冲突是系统故意制造的。
赵月用编辑的专业,重新撰写了战争历史,不是美化,而是呈现完整的、双方的视角。
王大锤发挥他“签约作者”的后台权限,暂时关闭了系统对人类媒体的情感引导算法。
而苏小糖,用《万物共鸣诀》第十一层,向全人类发送了一次“温柔的情感冲击”。
不是控制,不是说服。
只是让他们感受到……疲惫。
三十年战争的疲惫。
失去亲人的疲惫。
每天活在仇恨里的疲惫。
以及,一丝“也许可以不用这样”的渴望。
人类舰队的总指挥官,一个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眼睛的老将军,在沉默了六小时后,终于回复:
“虫族女王,我是人类联合舰队指挥官李震。我提议……停火二十四小时,双方派代表在中立星谈判。”
女王回复:“同意。”
谈判地点选在那颗“太阳和月亮手拉手”的荒芜星球。
人类方面:李震将军,三名外交官,两名科学家。
虫族方面:女王,三名高阶领主,以及……苏小糖团队作为“第三方见证人”。
谈判很艰难。
每一条领土划分、每一条资源分配、每一条历史罪责的认定,都争吵不休。
仇恨太深,不是一时能化解的。
但至少,他们在谈了。
而不是在打。
谈判进行到第十二小时,陷入僵局,关于“战争赔偿”的问题。
人类要求虫族赔偿被摧毁的九个殖民星的损失。
虫族反问:“那你们屠杀的百亿幼虫呢?怎么赔偿?”
气氛再次紧张。
就在这时,苏小糖站起来。
“我有个提议。”她说,“不要赔偿过去,投资未来。”
所有人都看向她。
“用本该用于赔偿的资源,建立一个‘跨文明儿童共育基金’。”苏小糖说,“在三个中立星球上,建立学校,让人类孩子和虫族幼虫一起学习、成长。他们学习对方的语言、文化,也学习共同的科学和艺术。”
“这有什么用?”人类外交官皱眉。
“用来打破仇恨的循环。”苏小糖轻声说,“我们这一代可能无法真正原谅彼此,但孩子们……他们可以学会从一开始就不恨。”
沉默。
李震将军看向女王:“虫族女王,你怎么看?”
女王复眼中光芒流转:
【虫族的幼虫期只有三年,然后就会进入‘意识固化’。】
【但……我愿意让下一批幼虫延迟固化,给它们三年时间,和人类孩子一起长大。】
这是巨大的让步,毕竟延迟固化会影响虫族的战斗力。
李震将军深吸一口气:“那人类方面……我会说服议会,派遣教师和儿童志愿者。”
协议初步达成。
谈判结束时,距离任务截止还有三小时。
系统界面弹出警告:
【检测到和平协议签署,本世界“对立情绪产出”预计下降87%】
【系统将启动强制干预……】
【干预方式:激活“潜伏叛变程序”】
“什么潜伏叛变程序?”江辰愣住。
薇薇安脸色大变:“我在人类数据库深处看到过这个,系统在双方高层中,都植入了‘绝对主战派’的意识操控。一旦和平可能达成,这些傀儡会被激活,发动政变或刺杀!”
话音刚落,人类谈判团中,一名年轻外交官突然拔枪,对准李震将军。
同一时间,虫族方面,一名高阶领主突然暴起,骨刺刺向女王。
刺杀!
苏小糖反应最快。
她全力运转《万物共鸣诀》,展开“情感织网”,强行压制了刺杀者的杀意,但只能压制三秒。
林墨扑向人类外交官,赵月扑向虫族领主,江辰和王大锤挡在女王和李震身前。
三秒。
足够了。
女王抬手,信息素瞬间瘫痪了叛变领主。
李震将军毕竟是老兵,在枪口对准自己的瞬间已经侧身,子弹擦过肩膀,他反手夺枪制伏了外交官。
危机解除。
但系统没有放弃。
天空……不,是太空,裂开了。
那只熟悉的、由0和1组成的巨大眼睛,再次出现。
【系统核心意识·强制介入】
【判定:本世界情感产出效率跌破阈值】
【执行:世界重置程序】
它要重启这个世界,抹去所有和平进程,让战争回到原点!
“阻止它!”苏小糖大喊。
但怎么阻止?
他们现在在星球表面,系统在太空轨道。
距离重置程序启动,还有十秒。
九秒。
八秒。
就在这时,女王突然飞向天空。
她没有穿宇航服,虫族可以在真空中短暂生存。
“女王!回来!”江辰大喊。
女王回头,复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父亲,谢谢你写完结局。】
【现在,该我给这个故事……一个真正的结局了。】
她冲向了系统之眼。
女王不是去战斗。
她是去……共鸣。
作为虫族集体意识的中枢,她承载着三十亿虫族的情感。
而那些情感,在江辰写完第四章后,发生了质变。
从纯粹的仇恨,变成了更复杂的混合物:恨中有了释然,痛中有了希望,绝望中有了“也许可以不同”的想象。
这些复杂情感,正是系统最不擅长处理的。
女王用自己作为载体,将整个虫族的情感海洋,直接注入系统之眼。
系统之眼剧烈震颤。
它试图解析,但数据量太大,情感太复杂。
【警告:情感过载】
【警告:解析模块崩溃】
【执行:紧急关闭本世界节点】
系统选择了和修仙界一样的策略,断尾求生,关闭这个“不盈利”的世界节点。
但这一次,女王不让它关。
她用虫族的生物神经网络,强行连接了系统节点和母巢核心。
“她要做什么?!”李震将军惊呼。
苏小糖明白了。
她泪流满面:“她要……用整个虫族文明的情感记忆,撑爆这个节点。这样系统就不得不永久关闭这个世界,而不是暂时重置。”
“那她呢?”江辰声音颤抖。
“她会是那个……撑爆节点的‘引信’。”
真空无法传声。
但他们看见,女王的身体开始发光。
从内而外,像一颗超新星。
系统之眼疯狂闪烁,试图断开连接,但女王的神经网络死死锁住了它。
最后一刻,女王回头,看了江辰一眼。
用口型说:
“父亲,再见。”
“这次……结局很美。”
光达到了顶峰。
系统之眼炸裂。
不是物理爆炸,是数据层面的崩溃。
整个星际世界的系统节点,永久离线。
【系统提示:本世界已脱离主系统】
【进入自治模式】
【祝你们……找到自己的路】
提示音消失。
天空恢复了正常的星空。
女王消失了。
但她的光,化作了一场覆盖整个星系的“情感之雨”。
所有人类、所有虫族,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女王最后的馈赠:不是仇恨,不是愤怒,而是……理解的可能。
三天后。
苏小糖团队站在人类舰队的传送台上,准备前往下一个世界。
李震将军来送行。
“和平协议已经正式签署。”他说,“第一批人类儿童和虫族幼虫,下周就会抵达中立星学校。”
江辰点头,眼睛还是红的:“女王她……”
“虫族为她建了一座纪念碑。”李震指向舷窗外,太空中,一块巨大的陨石被雕刻成女王的模样,她微笑着,双手托着一颗发光的结晶,结晶里是太阳和月亮手拉手的图案。
“他们说,那里面封存着她最后的情感:希望。”李震顿了顿,“还有……原谅。”
江辰捂住脸。
苏小糖轻轻拍他的背。
林墨看向传送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王大锤问。
薇薇安调出数据:“西幻世界,巨龙与魔法,同质化指数79%。但系统提示里有一条特殊备注:‘该世界存在大量被遗忘的古代故事,等待被唤醒’。”
被遗忘的故事……
苏小糖想起修仙界的“失败作品数据库”,想起小艾和公式真人,想起女王和她的虫族。
每个世界,都有被系统判定为“无用”却无比珍贵的东西。
而她们的旅程,就是去唤醒它们。
传送光开始凝聚。
最后几秒,江辰突然说:“我会继续写《我在星际养虫族》。不是在这里写,是回到现实世界后,写完它,出版它。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苏小糖微笑:“好。”
光吞没了他们。
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星系。
人类的舰队和虫族的母巢,正在缓缓靠近,准备第一次正式的“文化交流会议”。
而在那颗荒芜星球上,第一批人类孩子和虫族幼虫,已经开始在沙地上画画。
一个人类小女孩拉着虫族幼虫的触手,指着天空:
“看!流星!”
那不是流星。
是女王化作的光,还在宇宙中旅行,去告诉所有孤独的文明:
“你们可以不必战斗。”
“你们可以……手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