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棒砸下的瞬间，苏小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但没有疼痛。

她听见一声清脆的“叮”，像玉器碰撞。睁开眼，看见林墨站在她身前，左手捏着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箓，符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学公式。

【初级防护符·公式推导版】

【效果：将物理攻击转化为待解算题，攻击者需在3秒内解出，否则伤害归零】

【当前题目：求解二次函数y=ax²+bx+c在x=2时的导数】

狼牙棒悬停在符箓生成的光膜上，大汉的表情从凶狠变成懵逼。

“什、什么玩意儿？”他盯着光膜上浮现的数学题，“修仙还考数学？！”

三秒倒计时结束。

光膜爆开，狼牙棒被弹飞，大汉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式成立，攻击无效。”林墨收起符箓，转身看向其他外门弟子，“还有谁想试？”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筑基期的灵力威压自然外放，虽然刚突破，但《逻辑修仙》订阅数已经突破三万，推荐票累计八万，月票十七张。数据的快速增长，让他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外门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是炼气期，少数筑基初期，面对一个筑基期且功法诡异的对手，没人想当出头鸟。

“走、走着瞧！”大汉爬起来，捡起狼牙棒，灰溜溜跑了。其他弟子也一哄而散。

危机暂时解除。

但苏小糖知道，这只是开始。

“谢谢。”她小声说。

林墨没看她，而是盯着院门外远去的那些人，眉头微皱。“你的传承公布了，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来找麻烦。情道在这个世界是‘异端’，而人们总想消灭异端。”

“我可以保护自己。”苏小糖握紧拳头，但她知道这话多么无力。面板上“战力评级F-”的字样在刺痛她。

“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是硬拼。”赵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新玉简，她刚才趁乱发布了《反派师尊》的第二章，订阅又涨了五百。“而是证明你的‘道’有价值。”

“怎么证明？”

“用你的能力。”薇薇安的AR眼镜扫过苏小糖，“古卷真君说你能‘感知情感流动’。试试看，现在能感知到什么？”

苏小糖闭上眼睛，运转《万物共鸣诀》第一层。

世界变了。

不再是视觉的世界，而是“情感色彩”的世界。她“看见”院子里每个人身上流动的光晕：林墨是冷静的银蓝色，数据流般规整；王大锤是懒洋洋的土黄色，像晒太阳的猫；江辰是焦虑的橙红色，还在为数据波动而紧张；赵月是专注的深紫色，像深夜审稿时的台灯光。

然后她“看”向院外。

青云宗的山峦在她眼中变成了巨大的情感光谱。主峰是刺目的金红色，那是“贪婪”与“渴望”的集合体。修炼场是浑浊的暗绿色，“嫉妒”与“焦虑”。而弟子居住区……是密密麻麻的灰色伤痕。

她睁开眼睛，脸色苍白。

“每个人身上……都有伤疤。”她声音发颤，“不是肉体伤，是情感伤。差评反噬留下的永久痕迹。”

“能具体描述吗？”林墨问。

“刚才那个大汉，他左肩有一道黑色的撕裂伤，上面缠绕着文字：‘文笔小学生’‘剧情老套’‘毒点太多’。伤口还在渗血，他还在持续收到差评。”苏小糖顿了顿，“而且……他体内有三道‘契约伤痕’，颜色不同，代表他同时签了三部作品的‘订阅契约’，但都在断更边缘，他每天都在承受契约反噬的痛苦。”

江辰倒吸一口凉气：“订阅契约？”

“应该就是‘稳定更新承诺’。”薇薇安调出她搜集的资料，“系统鼓励作者签‘日更契约’‘月更契约’，签约后订阅有加成，但一旦断更，反噬会加倍。那个大汉可能为了快速提升，签了超过自己能力的契约。”

苏小糖继续感知：“我还看到……有些弟子的伤疤已经愈合，变成了金色的勋章形状。那是‘完结成就’的痕迹。但这样的人……很少。整个外门，不超过十个。”

“因为完结太难。”林墨总结，“系统设定的修炼体系，本质是‘永无止境的连载’。只要你还在写，就还有价值；一旦完结，数据增长停滞，你就需要开新书重新积累。这是一个……写手地狱。”

院子里陷入沉默。

只有远处修炼场传来的法术爆炸声，和玉简不断“叮叮”作响的数据提示音。

下午，他们去“讲道堂”听筑基期前辈的修炼心得。

讲道堂是一座巨大的白玉殿堂，可容纳数千人。台上，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女修正在讲解“如何设计打脸情节的节奏感”。

“打脸要分三步：铺垫期待，反转打脸，事后发酵。”女修声音冰冷，“比如你的主角被外门弟子羞辱，你要先描写主角的隐忍，让读者憋屈；然后突然揭示主角其实是某大能转世，一巴掌扇飞对方；最后还要写围观群众的震惊，以及被打脸者后续的恐惧。这样，订阅留存率能提升15%。”

台下弟子们疯狂记笔记。

苏小糖坐在角落，感觉格格不入。她听不懂那些“爽点密度”“期待管理”“黄金三章”，她只想问：主角为什么要打脸？被打脸的人会疼吗？围观的人为什么只会震惊？

她运转《万物共鸣诀》，看向讲道堂。

然后她看见了地狱。

数千弟子，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黑色的情绪丝线，焦虑、嫉妒、恐惧、贪婪。丝线从他们身上伸出，汇入讲道堂顶部的巨大法阵，法阵又连接向更高处的“天道书库”。

那是在抽取。

系统在抽取他们的负面情绪，作为能量。

而讲道堂中央的女修，她身上的伤疤多得惊人：胸口一道贯穿伤，写着“抄袭实锤”；左臂三道撕裂伤，“水文”“拖更”“烂尾”；右腿甚至有一处腐烂的伤口，“涉黄封禁”。

但她依旧在平静地讲课，好像那些伤口不存在。

“因为已经麻木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苏小糖耳边响起。

她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灰袍的老者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老者很瘦，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异常清澈，那是看透世事的通透。

“你是……古卷真君？”苏小糖压低声音。

老者微笑：“只是一道分身。我来看看，情道的新传人适应得如何。”

“他们在受苦。”苏小糖指着满堂弟子，“系统在利用他们的痛苦。”

“是的。”古卷真君点头，“但如果你现在站起来大喊‘大家别写了，系统是恶魔’，他们会先打死你。因为他们需要这个体系……痛苦，但能变强；离开体系，他们什么都不是。”

“那怎么办？”

“慢慢来。”老者从袖中取出一颗种子，放在苏小糖掌心，“这是‘真心话藤’的种子。种下它，用你的情感浇灌，等它开花时，花瓣会映照出靠近者内心最真实的一句话。也许……能让一些人看见自己。”

种子在她掌心微微发热。

“但要小心。”古卷真君的分身开始变淡，“情道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战力弱，而是……你会背负他人的痛苦。你的共情能力越强，越难独善其身。”

他彻底消失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修的‘情’，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理解’。理解之后，才有改变的可能。”

从讲道堂出来，江辰突然拉住苏小糖。

“我……我看见他了。”他脸色惨白。

“谁？”

“那个读者。”江辰声音发抖，“ID叫‘毒舌但真心’，三年前在我的《我在星际养虫族》下面写了三千字长评，从文笔骂到三观，最后说‘作者这辈子都写不出好东西’。我那天看完就断更了。”

“他在哪？”

江辰指向修炼场角落。

那里有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独自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玉简，眉头紧锁。他穿着外门弟子的衣服，但洗得发白，袖口磨破了也没补。

苏小糖运转共鸣诀看向他。

少年身上没有黑色伤疤，很干净。但他心脏位置，有一团凝固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块。上面浮现的文字是：

“我骂死了我喜欢的作者。”

“他再也没有更新。”

“我只是……太喜欢那个故事了，所以不能容忍它有一点不好。”

“我错了。”

那团暗红色在缓慢跳动，每一次跳动，少年就轻微抽搐一下，他在承受“后悔”的慢性痛苦。

“他认出我了。”江辰说，“他给我的新书《梦境编辑师》打赏了十张月票，每章都留言‘写得真好’。但……我不敢回复……”

“去和他说话。”苏小糖推他。

“说什么？‘嗨，我就是被你骂太监的那个作者’？”

“说‘谢谢你的月票’。”苏小糖认真地看着他，“然后问问他，为什么喜欢你的故事。”

江辰犹豫了很久，终于走过去。

苏小糖远远看着。

少年看见江辰，先是愣住，然后整个人僵直。江辰说了什么，少年低下头，肩膀开始颤抖。然后少年猛地站起，对着江辰深深鞠躬，久久没有直起。

江辰手足无措地站着，最后，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

两人开始交谈。一开始很拘谨，后来少年比划着什么，江辰点头，偶尔插话。

苏小糖看见，少年心脏那团暗红色，开始软化、溶解，化作温暖的金色光点，流向江辰。而江辰身上“太监惩罚”的灰色印记，也在慢慢变淡。

“和解。”林墨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读者的愧疚和作者的释怀，产生了正向情感能量。系统没有抽取这种能量，因为它‘无利可图’。正能量无法产生极端情绪波动。”

“所以系统只鼓励仇恨、焦虑、嫉妒？”苏小糖问。

“极端情绪能量密度高，易于收集。”林墨看着那两人，“平和的情感太稀薄，系统看不上。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人人暴躁，因为温和的人，修炼速度慢百倍。”

他顿了顿：“但你的情道，也许能收集这些被系统抛弃的‘温和能量’。”

晚上，苏小糖在茅屋后的小片空地种下了“真心话藤”的种子。

她用《万物共鸣诀》第一层的能力，将今天感知到的所有“温和时刻”注入种子：江辰和少年读者和解时的微笑；王大锤写签到流时偷懒的满足感；赵月设计反派洗白套路时的专注；甚至林墨解数学题时，那一瞬间纯粹的逻辑愉悦。

种子发芽了。

不是普通植物的缓慢生长，而是肉眼可见地破土、抽枝、展叶。藤蔓翠绿晶莹，叶片上自然浮现细微的文字纹路，不是系统生成的，而是情感凝结的天然符文。

一夜间，藤蔓爬满了茅屋后墙。

第二天清晨，第一个靠近的是个路过的杂役弟子。他好奇地摸了一下藤蔓叶片，叶片立刻变成半透明，映出一行发光的字：

“我好累，不想修炼了，想回家种田。”

弟子吓得倒退三步，脸色涨红，左右看看没人，飞快跑了。

第二个是王大锤。他晨起上厕所，迷迷糊糊碰到藤蔓，叶片显示：

“食堂的灵米粥能不能多加点糖？”

他挠挠头：“这倒是真心话。”

一上午，藤蔓成了小范围的“奇观”。路过的弟子们先是害怕，后来发现叶片映出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真心话：

“其实我觉得一剑飞仙大大最近的章节水了。”

“我喜欢隔壁炼丹坊的小师妹三年了。”

“昨天修炼走火入魔是因为熬夜看小说。”

没有恶意的揭露，只有平凡的真实。

渐渐地，有弟子开始主动触碰藤蔓，想看自己的真心话。看到后，有的脸红，有的笑，有的沉思。

苏小糖坐在藤蔓下，运转《万物共鸣诀》。她感觉到，每一个触碰藤蔓的人，都会释放出一小团温和的情感能量，被理解的释然、自嘲的幽默、承认脆弱的轻松。这些能量没有被系统吸走，而是汇入了藤蔓，再通过藤蔓的根系，渗入大地。

她在收集系统不要的东西。

而她的个人面板上，《万物共鸣诀》的经验值在缓慢增长：0/10000→37/10000。

虽然慢，但……确实在前进。

差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