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涌上胆汁，舌尖渗出血腥气，鼻尖萦绕着雨水的味道。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皮肤上，节奏分明，却又该死地令人抓狂。

他猛地惊醒。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气息，厚重云层压顶的沉闷感如影随形。浑身湿透的衣物紧贴着身体，双手沾满了雨水，滑腻腻的。

眼睛像是被灼烧般刺痛。

雨的味道、木头的焦糊味、硫磺与火焰的气息交织在一起，钻入鼻腔。

雨点依旧不知疲倦地敲打着。

身侧躺着一具尸体。

他发现自己正佝偻着背，像被什么东西套住了第二层壳。舌尖的血腥味愈发浓烈，心中却燃起一团无名怒火。

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翻腾，一千零一个问题争先恐后冒出来，可他唯独能回答一个——

必须保护眼前这个人。

健人迈步踏上楼顶时，就预料到会遭遇两个咒灵。这是他和虎杖早就察觉到的，他才特意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若是太危险，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他不是五条悟，没有那种张扬的底气，敢带着个毛头小子就冲进特级咒灵的战场，还笃定虎杖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所以——

“退后，虎杖。”健人几乎是咬着牙喊出这句话。

虎杖在他身后猛地顿住脚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健人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只刚要迈出门槛的脚突然僵住，脸上的困惑和茫然瞬间扭曲，随即化为更深的疲惫和戒备。

很好，健人在心底冷漠地想。至少这样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

（他没多想虎杖吞下宿傩手指后的“未来”。他的大多数同伴也一样。

亲手处决一个少年，这滋味谁也不好受，永远不会好受。）

“怎么了，七海老师？”虎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或许是把健人的警告记在了心里，又或许是他本能地察觉到空气中涌动的咒灵气息——那股如电流般窜过血管、冲击血液的诡异味道，还有空气中异常浓烈的烟味，以及那股难以控制、狂暴肆虐的咒灵能量。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一头银发散乱如野草，被雨水浸透。他浑身紧绷，脊背佝偻，双拳紧握，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他的眼神充满了非人的野性——一只眼深不见底，另一只眼赤红如血，健人看不懂那是什么颜色。

那只眼睛疯狂地转动着，充满威胁，令人发疯，可怕至极。

这是一个人形咒灵。在他身侧，还散落着两具被雷电烧焦的尸体——正是健人奉命追踪的那两只咒灵。它们的皮肤几乎被烧得碳化，闪电灼烧的痕迹清晰可见。

健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刃。

“我没有恶意，你知道的。”那个咒灵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安抚感，若是健人没有亲身体验过咒灵的恶意，恐怕真会被迷惑。但话语里藏着尖锐的獠牙，像是暴风雨中狼的撕咬，在温柔的语调下暗藏杀机。它的眼神和语气都透着一股疯狂，让健人无法完全相信。

它很强，健人暗自咬牙，握刀的手更紧了。血液里神经在狂跳，舌尖泛起电流般的刺痛感。雨，依旧下个不停。

健人知道，这绝不是好事。

雷雨交加——

尤其是面对一个特级咒灵时，这简直是地狱级别的组合。

唯一的侥幸是，它似乎还没发动攻击，而且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它的报告。这意味着要么它一直潜伏到现在，要么——它是个刚诞生的咒灵。

健人希望是后者。

但他心里清楚，这种希望通常都是徒劳的。尤其是在咒术世界里。

他不能冒任何风险，尤其是如果它是新生咒灵，放任不管只会让它变得更强。

然而，他同时又无比不想让虎杖卷入这场战斗。

因为在那只咒灵旁边，还蜷缩着另一个更诡异的存在——它的皮肤像白色鳞片般层层剥落，仿佛还没完全凝聚成形的雕像。一件奇怪的绿色衣物随意地盖在上面，像是在保护它免受风雨侵蚀。

那——

那绝对是个新生咒灵，健人一眼就能判断。

他的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让它破壳而出。必须现在就驱逐它。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咒灵像一堵墙挡在他们面前。

两个特级咒灵，彼此间似乎还有某种联系，健人凝重地观察着。

这情况糟透了。

尤其是那只未孵化的咒灵，看起来极有可能和它的同伴一样，成长为特级咒灵。

一个特级咒灵就已经是场灾难，哪怕它只是个新生体。

两个的话……除了五条悟，谁来都得死。

健人能感觉到虎杖就在他身后，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散发着焦躁不安的气息。虎杖虽然在咒术界还是个新手，但实力确实不俗。

但他真的强到能对抗两个潜在的特级咒灵吗？

健人不这么认为。

除非虎杖能完全掌控宿傩的力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即便如此，这同样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健人虽然对监狱篇的具体细节了解不多，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情况恶化，宿傩再次逃脱虎杖的控制，那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宿傩被激怒，它或许能轻易解决这两个特级咒灵。

但它对所有一切的威胁，远远超过这两个咒灵本身，健人无比确定。

五条悟的存在让咒术高专的天人们都头疼，更别说眼前这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特级咒灵了。

“快给你老师打电话！”虎杖悠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宿傩那股毁灭一切的力量，让伏黑甚尔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咒灵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死死盯着虎杖。

“你是新生吗？”伏黑甚尔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在观察，在寻找对方的弱点。

“我？”咒灵发出一声诡异的轻笑，“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新人？”

伏黑甚尔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咒灵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戏谑，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突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将整个世界照得惨白。伏黑甚尔感到一股强大的咒力扑面而来，那是特级咒灵独有的压迫感。

“快逃！”伏黑甚尔大吼一声，挡在虎杖身前。他知道，自己必须拖住这只怪物，直到五条悟赶到。

虎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向远处跑去。他知道，自己不能拖累伏黑甚尔。

“你以为跑了就有用吗？”咒灵冷笑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黑影，向伏黑甚尔扑来。

伏黑甚尔立刻召唤出咒具，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咒力碰撞产生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树木都震得东倒西歪。

“五条老师！快点！”伏黑甚尔在心中呐喊。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哎呀呀，这不是伏黑甚尔吗？怎么这么狼狈啊？”

五条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半空，他摘下眼罩，露出那双冰蓝色的六眼。

“哦？还有一只？”五条悟的目光扫过那只特级咒灵，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那咒灵似乎对五条悟的出现感到惊讶，它停下了攻击，歪着头打量着对方。

“你是谁？”咒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五条悟说着，手指轻轻一弹。

一道无形的咒力瞬间击中了那只特级咒灵。咒灵惨叫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雨中。

伏黑甚尔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老师……”

“好了好了，别装死了。”五条悟笑着走过来，伸手将伏黑甚尔拉了起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记得先跑再说。”

伏黑甚尔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充满了感激。

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我迟到了？抱歉啊，七海，”男人拖长了调子，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歉意。他轻拍了一下健人后背，动作带着几分嘲弄，然后把人轻轻放下。

“这次算你准时。”健人一边重新整理领带，一边低声回应，却没承认自己听到那笑声时，心里确实松了口气。

“真过分。”五条抱怨着，语气却毫无温度，就像他平时说的大多数话一样。“我还给你带了纪念品呢。”

对五条来说，这种行为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健人绝不会承认，听到五条絮絮叨叨地讲他从日本各地带来的、给健人和他学生的“礼物”时，自己心里其实有点小庆幸。

“哦？新生的？”五条随意地问，一边活动着手腕和后背，健人毫不怀疑他这动作纯粹是装样子。

咒灵警惕地盯着他们，身体紧绷，眼神缓慢而有规律地扫视着四周。

“初步判断是新生的。”健人回答，调整了一下握咒具的手，朝那还在咒灵体内的东西指了指。

五条飞快地瞥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停顿，随即点了点头：“没错，它们是共生的。都是新生的。”他话音刚落，手腕处传来轻微的“咔哒”声，身体也挺直了些。

“这就有意思了。”

话音未落，五条突然动了！

他的手在空中划出残影，咒力在掌心疯狂凝聚、旋转——

“无下限术式！”

“紫电！”

空气骤然炸裂，雷声轰鸣。

紧接着，一声类似虫壳碎裂的脆响响起。

然后——

一双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共生……”健人喃喃道，这两个词用得恰到好处。

另一只咒灵发出怨毒的嘶吼，其中一只眼睛——同样是刺目的红色。

整个世界剧烈震颤，空间开始扭曲，下一秒——

两人连同咒灵一起消失了，只留下一声悠长的叹息。

“啧，刚才那下还挺有意思。”五条的手停在半空，紫电消散，周围刺耳的尖啸彻底消失。

“他们的术式……和我的很像，对吧？”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健人。

雨还在下，远处的鸟鸣早已沉寂。

“那是什么？！”声音里充满了指责、愤怒，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苦涩。

卡卡西当然知道，那声音就是带土的声音，除了他，谁还能发出这种语调？

“我该问你的才对，带土。”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