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风卷着落叶。方九独自一人,踉踉跄跄地向山下走去。
从前御剑飞行,只觉得山河在脚下瞬息而过,从未觉得这山路如此漫长。如今修为尽失,走了许久,竟连半山腰也未到。
回头望去,玄灵宗的人已在山门处布阵结界,封山的灵光隐隐浮现。方九心中一痛,更涌起一片迷茫——师父为何骗他?那所谓突破的秘法,竟是自废修为!根本没有所谓的否极泰来、重塑根骨。
“啊——!”
念及此处,悲愤交加,他仰天嘶喊。可喉咙早已沙哑,只扯出一阵剧痛,眼泪却止不住地滚落。
“师父…师兄…师姐…众位师兄弟……我一定为你们报仇……!”他一边跌撞前行,一边喃喃不休,“我不入魔道…我是师父的徒儿…我还有机会…我不入魔……”
语无伦次,身形狼狈,加上一身凝固的血衣,任谁看去都似个失心疯的乞儿。
“嗷呜——!”
一声虎啸如惊雷劈落,方九浑身一僵,跌坐在地。
“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畜生口中……”他颤抖着向后挪移,“我还要…报仇……”
若是从前,这等低阶剑齿虎不过是他剑下猎物;如今,他却成了对方眼中一顿血肉。
猛虎步步逼近,方九心如死灰,拼命用手向后扒拉,却移动不了几步。
那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深处响起:
“想活吗?…想报仇吗?…加入我们吧……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来吧…给你力量……”
就在他心神剧烈挣扎之际——
一道剑光如流星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猛虎额心。巨兽轰然倒地。
“小九,你没事吧?”
一道青色身影自林间掠来,收剑入鞘,正是平云宗的七师姐。
“七师姐……!”
方九如同抓住救命浮木,猛地扑进她怀中,所有压抑的悲痛、恐惧与委屈决堤而出,哭得撕心裂肺。情绪剧烈冲击之下,他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七师姐轻轻将他抱起,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愧疚。
夜色渐深,简陋的茅草屋里,七师姐已为方九处理了外伤。
那只剑齿虎正在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油香弥漫。方九被饿醒,怔怔看着跳动的火光。
“吃吧。”七师姐割下一大块肉递给他,“我下山时替你买了身干净衣裳,一会儿去河边擦洗一下,换上吧。”
“嗯。”方九闷闷应了一声,接过来默默吃着。
“往后…有什么打算?”七师姐轻声问。
方九沉默。先前未及细想,此刻回忆起来,玄灵宗此次围攻布局周密,早将平云山围得水泄不通。七师姐按理不可能逃脱……
他心里一沉,不敢再往下想。如今,师姐恐怕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听说…玄阳一带生有一种‘怯水灵芝’,据说能逆转体魄衰败。”他低声说,“我想去碰碰运气,或许…能恢复一些。”
七师姐闻言,眼波微动。她早知道方九有个结拜兄弟就在玄阳——这小师弟,终究还是太单纯了。
方九吃饱后,依言去河边洗净身子,换上新衣,回来便又沉沉睡去。
待他呼吸平稳,陷入深眠,七师姐悄步走出茅屋,袖中飞出一只泛着微光的纸鹤,迅疾消失在夜色里。
那纸鹤携去的讯息简短,只如实陈述了她所见所闻,一字不差地传向张峰手中。
而此时的平云山上,清理战场的玄灵宗弟子,在一堆尸骸之下,发现了尚有微弱气息的一个人——正是平云宗宗主玄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