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八章一触即发

永冻神国的虚影在寒宵东身后缓缓展开，并非真实的国度，而是皇者境巅峰对天地法则领悟到极致的显化。那是一片无垠的冰封世界，有巍峨的冰山、凝固的冰河、静止的暴风雪，甚至隐约可见冰雕般的城池与生灵，万事万物都笼罩在一种“绝对静止”的法则意境之中。寒气弥漫，所过之处，连慕斯文身后翻涌的黑暗领域都变得滞涩、迟缓。

然而，地府之国的攻势已如开弓之箭，再无回头可能。

“老鬼，你的‘神国’不过虚影，也想阻我？”慕斯文狞笑，半边脸上的冰冻伤痕在黑暗灵力冲刷下不再蔓延，却留下狰狞的焦黑痕迹。他双手猛然向两侧一撕，“幽冥——开！”

“轰！”

他身后那深邃的黑暗领域骤然沸腾，无数扭曲的鬼影、骷髅、魔怪虚影尖啸着冲出，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这些幽冥造物并非实体，却散发着侵蚀灵魂、污秽灵力的恐怖气息，悍不畏死地扑向寒宵东的永冻神国虚影，与蔓延的寒潮对撞、消融，爆发出无声却令空间震颤的湮灭波纹。

两大皇者境巅峰的领域在半空激烈对抗，一时僵持。而下方的战斗，已然血腥爆发。

“寒家长老团，何在？！”

寒宵东的声音穿透领域交锋的轰鸣，清晰地落入每一个寒家核心强者耳中。这声音不再苍老，而是一种金铁交鸣般的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与信任。

“臣在！”

以寒天寒为首，数道磅礴气息自圣殿各处冲天而起，瞬间汇聚于寒宵东身侧稍后。

寒天寒已褪去帝王衮服，换上一身玄青战甲，手持一柄造型古朴、流淌着风之灵纹的长剑——天风剑。他面容沉凝，眼神锐利如鹰，皇者境中期的气息完全展开，周身环绕着无形的气流，割裂空气发出嘶嘶锐响。作为寒家当代家主，他修炼的《天风帝诀》已至化境，其成名绝技“天风裂空刃”曾于百年前边境之战，一剑斩裂地府国三位王者境统领联手布下的“幽冥鬼壁”，威震西陲。

立于寒天寒左侧的，是一位发须皆白、面色红润如婴儿的老者，身着冰蓝色长老袍，周身气息沉静如万古寒潭，正是寒家首席太上长老——玄冰子。他闭关已逾甲子，修为同样达到皇者境中期，精研《玄冰真解》，对冰系法则的领悟仅次于寒宵东。其“绝对零度域”一旦展开，可冻结方园百丈内一切灵力流转与生灵活动，曾于一次秘境争夺中，冰封一整支试图抢夺宝物的敌对宗门队伍，兵不血刃。

右侧，则是一位赤发如火、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炎阳长老。他虽只是王者境巅峰，但修炼的《大日炎阳功》刚猛暴烈，一双“焚天拳”在近身搏杀中罕逢敌手，曾于三十年前地府国的一次试探性侵袭中，独战对方两名同阶护法，硬生生将其中一人轰成重伤，逼退来敌。

稍后些，是青木长老与雷影长老。青木长老一身青袍，面容慈和，手中拄着一根翠绿欲滴的藤杖，气息温和却绵长，擅长木系治疗与困敌之术，“青木回春阵”与“万藤囚笼”在多次家族危机中救人无数、困敌建功。雷影长老则身形瘦削，目光如电，背负一柄雷纹长剑，静立时气息晦涩，动则如雷霆霹雳，其“雷影分光剑”迅疾诡谲，最善袭杀与破防。

五位长老，便是寒家除寒宵东外，最核心、也最强大的底蕴力量。此刻齐聚，气息相连，虽不及对面地府三大长老那般阴森诡谲，却自有一股历经岁月沉淀、守护家族的浩然与坚定。

“寒家子弟，何在？！”

寒宵东的第二声喝问，响彻皇城。

“在！”

回应声如山呼海啸，自圣殿内外、皇城各处轰然响起。

寒霜、寒冰早已立于御阶最前。寒霜面无表情，手中“霜魂剑”已然出鞘三寸，凛冽的剑气混合着极寒的杀意，在身前凝成一片不断扩散的冰晶雪域。他虽只是王者境巅峰，但气息之凝练、剑意之纯粹，已隐隐触摸到皇者境门槛，其自创的“寒星逐月剑诀”在边境与蛮族、影族的厮杀中千锤百炼，剑出必见血。

寒冰一改平日玩世不恭，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只有冰冷的杀机。他手中握着一柄通体赤红、仿佛有岩浆流淌的长枪——“炎龙破军枪”。西陲赤焰城常年与地府国对峙，他修炼的乃是寒家秘传的《冰火两极功》，在极寒与极热之间寻求平衡与爆发，其“冰焰燎原”枪法刚猛霸道，最擅战场冲杀。赵烈的重伤与“蚀骨灰霾”的出现，让他胸中积郁的怒火与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寒翊将李馨尘紧紧护在身后，手中“冰魄剑”已然完全出鞘，剑身流淌着湛蓝寒光。他脸色因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牢牢锁定着正汹涌扑来的地府国先锋。韩罡如铁塔般立于他身侧，手持重盾，气息沉凝，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更多的寒家子弟，从皇城各处显出身形。有镇守宫禁的年轻将领，有在“极热极寒眼”附近潜修的旁系天才，有负责内务、平日不显山露水的执事高手……修为从天生境到王者境不等，但此刻，他们脸上都带着同样的决绝，迅速向着圣殿方向汇聚，在寒霜、寒冰的指挥下，依托圣殿大阵，结成一道道防御战线。

“众将士！听朕令！”

这一次，是寒天寒开口。他声音恢弘，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不容置疑，借助阵法，传遍整个交战区域：

“保护所有宾客、平民，有序撤离皇城！向‘北冥玄宫’、‘冰魄要塞’方向疏散！沿途所遇地府敌军，阻之、击之、杀之！但首要之务，是护送百姓平安！”

他目光扫过那些惊慌失措、哭喊奔逃的普通臣民与各方宾客，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化为钢铁般的决心：

“天寒国的子民们！朕，寒天寒，以寒氏先祖之名起誓，只要寒家还有一人站立，绝不会让敌人践踏你们的家园，伤害你们的性命！走！快走！不要回头！活下去！”

他又看向那些神色各异的宾客，尤其是几位与天寒国交好的势力代表：“诸位道友，今日之祸，殃及池鱼，寒某惭愧！请速随我军撤离，寒家将士，会为诸位断后！”

“陛下！”有老臣热泪盈眶，嘶声高呼。

“寒家万岁！天寒国万岁！”百姓中爆发出哭喊与誓言。

原本混乱的撤离人群，在禁军将领的拼命指挥与寒天寒话语的激励下，终于恢复了些许秩序，开始朝着预设的逃生通道汹涌而去。而更多的禁军、城防军，则逆着人潮，悍不畏死地扑向已经冲破外围防线、杀入皇城内部的地府国鬼兵与战将。

“寒宵东！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拼死要守护的蝼蚁！仓皇如丧家之犬！”高空，慕斯文狂笑，黑暗领域越发汹涌，试图压制永冻神国的扩张，“等本座灭了你们，这些蝼蚁，一个也跑不了！他们的灵魂，都将成为我幽冥大军的食粮！”

“慕斯文，你的话，太多了。”寒宵东目光冰冷，永冻神国的虚影骤然凝实了一分，一片巨大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冰晶雪花虚影在神国中心浮现，缓缓旋转。随着雪花的旋转，更加凛冽的冻绝法则弥漫开来，竟然将慕斯文黑暗领域中冲出的那些幽冥魔怪虚影成片冻结、碎裂。“犯我疆土，伤我子民，今日，你地府之国，便留下吧。”

“大言不惭！给我杀！”慕斯文厉喝。

下方，地府国的攻势达到高潮。

“十方灭世——斩！”

那尊由十名战将融合而成的黑暗魔神虚影，已然冲到圣殿正门之前，手中巨大的黑暗战斧，缠绕着滚滚鬼煞之气，以开天辟地之势，狠狠劈向圣殿的守护光罩！

几乎同时，百名鬼兵合力斩出的鬼煞刀芒，血眸长老召唤的血河，雷狱长老引动的雷霆，炎狱护法的火海，风影护法的无数风刃，毒姬护法洒出的无形毒瘴……各种属性的恐怖攻击，如同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轰向冰极圣殿！

圣殿的“冰皇镇世大阵”光罩剧烈震荡，光华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主持阵法的寒家高手与禁军精锐齐齐闷哼，不少人嘴角溢血，显然承受了巨大压力。

“稳住阵脚！灵力不要断！”寒霜厉声指挥，将自身精纯的冰系灵力毫无保留注入阵眼。

“玄冰长老，助我稳固东方阵基！”寒天寒喝道，身形一闪，已出现在大阵东方破损最剧之处，天风剑挥洒，道道凌厉风刃斩灭漏进来的幽冥触手与毒瘴。

“炎阳，随我冲杀！不能让那鬼兵阵型合拢！”寒冰长啸一声，炎龙破军枪爆发出炽热红芒，竟主动从大阵一处缺口杀出，枪出如龙，直刺向那百名鬼兵组成的战阵侧翼。炎阳长老大笑跟上，双拳燃起熊熊金焰，如同一轮小太阳撞入敌群。

“青木长老，救治伤员！雷影长老，狙杀敌方施法者！”玄冰子声音沉稳，挥手间，一片柔和的青绿色光华洒向受伤的寒家子弟，同时一道细微却迅疾无比的雷光自其袖中射出，精准地射向远方正在念咒的地府国谋士。

“翊儿，护好太子妃，守住殿门！”寒天寒百忙之中传音。

寒翊重重点头，与韩罡背靠背，将李馨尘护在中央，冰魄剑舞动，将零星突破防线射来的骨箭、毒镖、风刃尽数格挡、击碎。李馨尘脸色苍白，紧紧攥着寒翊的衣角，但她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只是咬着唇，努力运转体内灵力，试图帮上一点忙，哪怕只是用微弱的灵力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圣殿之外，已成为绞肉机般的战场。寒家将士依托阵法与建筑节节抵抗，地府国大军则凭借数量与诡异术法疯狂冲击。每时每刻，都有寒家子弟或禁军将士惨叫着倒下，鲜血染红了汉白玉台阶与精美的浮雕；同样，也有地府国的鬼兵被冰刃刺穿、被火焰焚烧、被雷霆劈碎，化作黑烟消散。

高空中，寒宵东与慕斯文的对抗也到了关键时刻。

“永冻神国——冰封世纪！”

寒宵东双手结出最后一个法印，身后那巨大的冰晶雪花虚影骤然光华大放，缓缓飘出永冻神国，朝着慕斯文镇压而下！雪花所过之处，空间彻底凝固，时间流速变得异常缓慢，一切能量、物质、乃至法则，都仿佛要被拖入永恒的冰封静止之中。这是寒宵东将自身对“静”之法则领悟推至当前极限的杀招！

慕斯文脸色终于变了。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老鬼，竟真摸到了一丝“时停”的皮毛！

“黑暗吞天诀——万鬼朝宗！”

他嘶声怒吼，再无保留。身后黑暗领域中心，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古老、更加邪恶、仿佛源自世界本源阴暗面的气息弥漫而出。缝隙中，传出一声令人神魂都要崩碎的恐怖嘶嚎，一只完全由最精纯幽冥死气构成的、布满诡异魔纹的漆黑巨爪，缓缓探出，五指张开，带着吞噬一切光明、生机、灵魂的恐怖道韵，悍然抓向那镇压而来的冰晶雪花！

“吱嘎——！！！”

无法形容的、仿佛两个世界对撞的刺耳摩擦声响彻九天！冰晶雪花与幽冥巨爪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爆炸。只有最极致的“静”与“吞噬”两种法则的疯狂湮灭与对抗。碰撞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扭曲的、不断在黑白之间闪烁的混沌光球。光球虽小，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让下方所有皇者境以下的生灵都感到灵魂悸动，仿佛多看一秒都会心神受损。

寒宵东与慕斯文同时身体一震，嘴角皆溢出一丝颜色迥异的血液（寒宵东是冰蓝色，慕斯文是暗红色）。两人气息都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衰落。

这一记对拼，竟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能奈何谁。

“老鬼……你果然……”慕斯文擦去嘴角血迹，眼神阴毒无比。

寒宵东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扫过下方惨烈的战场，看到不断倒下的寒家子弟，看到那在敌军狂潮中艰难支撑、光芒越来越黯淡的圣殿大阵，看到被儿子死死护在身后、脸色惨白的孙媳，眼中终于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与……决绝。

他缓缓闭目，又猛地睁开。眼中，再无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种将自身一切都押上赌桌的、冰冷的疯狂。

“慕斯文，”寒宵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以为，老夫闭关百年，只是在等死吗？”

他抬起双手，掌心相对，置于胸前。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玄奥、更加晦涩、隐隐引动天地本源共鸣的气息，自他苍老的身躯内缓缓苏醒。

“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触摸神境。”

寒宵东的眉心，一点冰蓝到极致、仿佛蕴含着一片微型星空的印记，缓缓浮现，光芒越来越盛。

“不好！”慕斯文瞳孔骤缩，心中警铃疯狂大作！这老鬼，竟然真的快要踏出那一步了？！他想干什么？强行冲击神境？在这里？现在？

与此同时，冰极圣殿深处，那供奉着寒氏列祖列宗牌位与守护神像的最核心密室内，一直静静悬浮、毫无动静的“灵魂摆渡盒”，忽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表面流转过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与寒宵东眉心印记同源的冰蓝光华。

而圣殿门前，正与韩罡并肩抵御三名鬼兵围攻的寒翊，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李馨尘，几乎同时感到怀中某物微微一热。

寒翊怀中，是那枚李馨尘所赠、已被炼化的“同心莲”玉佩。

李馨尘怀中，则是姑姑所赐、从未离身的那枚神秘护身符。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惨烈的战场，望向了高空之上，那道气息正在发生某种难以言喻恐怖变化的老者身影

第八章 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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