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抬。只要闭着眼，眼前的一切就不是真的，不必是事实。只要不醒，这就只是一场噩梦。

她没哭，到现在也没哭。她知道自己该哭，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浑身像灌了铅一样麻木。

警察们脸色惨白、神情憔悴地告诉她新一死了时，她没哭；被人轻轻扶离现场，像易碎的玻璃一样被小心翼翼地捧着时，她没哭；被送回家，爸爸把她抱到床上，她半梦半醒间，也只是麻木。她甚至在想，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哭出来。

因为新一死了，她的朋友，那个她或许爱着的男孩。相比之下，其他的事都显得微不足道，不值得流泪。而眼前的恐怖，以及所有类似的遭遇，任何泪水都显得苍白无力，再多的哭泣也无法抚平伤痛。

她听到爸爸进了房间，却依旧紧闭双眼，不想面对新一天的开始——这是新一不再存在的第一天。爸爸在床边放了什么，大概是水。就像他喝多了晚归时，她总会做的那样。悲伤和宿醉，似乎都有同样的疲惫。他没叫醒她，或许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一样。

她心里清楚，是她的错。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新一活着的人，当然，除了凶手。她本该跟着他，阻止他离开，保护他。她可是空手道冠军，她能做点什么，击退凶手，拉住他……她本该救他的。可她没有。她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阴影里，明知不对劲，却还是放他走了。现在他死了，她却要活下去，背负这份罪孽。

兰猛地睁开眼，意识到沉溺悲伤换不回他。她不能这样，她欠他一个清醒的自己。

世界一片灰暗，她挣扎着起身，洗漱，走进厨房准备早餐。她做了很多，远超自己的食量。胡乱吃了几口，就开始打扫厨房、浴室、卧室，最后是客厅。爸爸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比啤酒更烈的酒，盯着电视。她看了看表，才中午不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疗伤方式吧。

两小时后，爸爸关掉电视，兰也把公寓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人谁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爸爸走进厨房，拿起冷掉的早餐。吃了几口，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分不清是悲伤还是酒精的作用：“他……是个好孩子。有点自负，但不该那样……没人该那样，他更不该。他帮过很多人，可他们……”话没说完，声音就断了。

兰不想再听，摇摇头离开。屋子里再没什么可做的了，她不想出门，就坐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如果当初她告诉他“我喜欢你”，结局会不会不同？如果她勇敢一点，抓住那个瞬间，而不是被骄傲和不安困住……园子总是说，要抓住机会表白。现在看来，她说得对。可现在，那个瞬间永远消失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突然，她想起来，园子还不知道。她得告诉她。兰不想说出那句话，却又渴望听到园子的声音，需要那份安慰。她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园子的号码。

“喂，兰。”园子的声音依旧明媚，带着惯有的活力，听起来那么不真实。兰怕自己会哭，会打碎这虚假的温暖。

“他……死了。”兰哽咽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园子的声音充满震惊，“靠，你在家吗？我马上过来！”

兰摇摇头，又意识到园子看不见：“不，我想出去走走。我们在哪儿见？我不想一个人。”

她知道园子会答应，会为了她压下自己的悲伤。兰有些自私，却又无比感激这份情谊。她真的不想一个人。

“当然！告诉我地点和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