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时光踩着落叶的尾巴溜走,转眼就到了大二的寒假。旧巷子的雪下得薄,压在光秃秃的梧桐枝上,像撒了一把细碎的盐。张函瑞窝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摊着刚写完的日记,指尖摩挲着锁骨上的草莓项链,项链的冰凉渗进皮肤里,竟压不住胸口隐隐的闷意。
函瑞妈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看见他微微蹙着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不舒服了?这阵子总见你揉胸口,是不是大学里没好好吃饭?”
“没事妈,”张函瑞抬起头,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把日记合起来塞进抱枕底下,“就是有点着凉,过两天就好了。”
他没敢说,这闷意从大二开学就没断过。有时候在课堂上记笔记,笔尖会突然顿住;有时候和张桂源在操场散步,走两步就想停下来喘口气。他总把这些归罪于熬夜赶论文、食堂的饭菜太凉,连带着张桂源念叨着要陪他去医院,都被他找借口糊弄过去了。
函瑞妈却没那么好糊弄,她看着儿子日渐苍白的脸色,眼底的担忧像潮水般漫上来。她放下粥碗,坐在沙发边,握住张函瑞的手:“明天去医院看看吧,妈陪你。就当是做个体检,放心些。”
张函瑞还想推脱,喉咙却突然涌上一阵痒意,他忍不住低低咳了两声,胸口的闷意骤然加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弯下腰,捂住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函瑞!”函瑞妈慌了神,连忙扶着他,声音都带了颤,“你看看你,还说没事!”
这一次,张函瑞再也没法反驳。
第二天一早,函瑞妈就带着他去了医院。排队、挂号、做检查,冰冷的仪器贴在胸口时,张函瑞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喉咙。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心里那点侥幸一点点崩塌。
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窗外的雪又开始飘了。医生把函瑞妈叫进办公室,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可张函瑞还是听见了“旧病复发”“无法根治”“注意休养”几个词。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闷意、头晕、偶尔的心悸,从来都不是什么小毛病。
函瑞妈从办公室出来时,眼睛红红的,却强撑着笑意走到他身边:“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体质弱,开点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张函瑞看着妈妈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点了点头,没说话,却在转身的瞬间,眼泪掉了下来。
他不怕疼,不怕要吃很多很多的药,他怕的是,自己再也不能陪张桂源去看春天的樱花,去看夏天的烟火,去把那些写在日记里的“岁岁年年”,一点点变成现实。
回家的路上,张桂源发来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能出来玩,说秘密基地的密码柜,他又偷偷塞了新的电影票根。张函瑞看着屏幕上的字,指尖悬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
他删掉了打了又删的“我有点不舒服”,最后只回了一句“过两天吧,我妈给我炖了汤,得在家喝”。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捂住脸,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晚上,张函瑞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写满心事的日记。他看着扉页上那句“不止冬天,是岁岁年年”,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他拿起笔,想写点什么,却只写下了三个字:“别担心”。
写完,他把日记锁进抽屉,抬头看向窗外。雪还在下,月光透过云层,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他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张桂源,走过多少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