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的可怕,不在于它锋利,而在于它会悄悄生出脚,走进本不该涉足的地方。当教室里的窃语爬上办公室的门缝,当关切变成审视,原本只是暗处的波纹,便有可能掀起一场不容忽略的风浪。江澈的沉默,曾是一道屏障,可屏障之外的人,已开始用自己的想象替他砌墙。
周三的早读还未散去书声,班主任林老师便将江澈叫去了办公室。传话的同学说,起因是有几位家长在接送孩子时聊到江澈的伤,其中一人与林老师相熟,便多嘴提了一句——“他爸酗酒、打人,家庭情况不好”。林老师听后心里一沉,联想到江澈近日上课走神、作业迟交,便决定找他谈谈。
办公室里,林老师语气温和,却掩不住探询的意味。
林老师(目光落在江澈额角的创可贴上,语速缓而稳)江澈,最近你的状态不太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有同学说……你父亲喝酒后会……
江澈站在桌前,背脊挺直,眼神依旧平静,却像被冰封的海面,没有波澜,也没有回应。
江澈(声音低而淡)老师,这是我家的事,我不想谈。
林老师叹了口气,没再逼问,只叮嘱他注意身体和学习。可这件事像一颗石子投进学校的湖面,涟漪很快就散到了班级里---有人在课间窃窃私语,有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连原本不关心这些事的几个任课老师,也开始在走廊里多问一句:“江澈,最近还好吗?”
江澈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数学课上,他盯着黑板久久不动笔,连老师提问也只是轻轻摇头;英语听力时,他几次漏掉关键信息,眉头锁成一道线;甚至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独自坐在树荫下,望着远处发呆,像把整个世界都隔在了视线之外。
午休的食堂门口,几个女生低声议论。
同学乙(咬着吸管,语气黏糊)你们看到没?林老师今天找江澈谈话了,估计是真的……他爸那么凶,怪不得他总一个人坐着。
同学甲(压低声音,带着猎奇)我听说他妈早就走了,他从小就没人护着,现在这样也不奇怪。
许念端着餐盘从她们身边走过,脚步倏然停下。那些字句像细砂滚进心里,磨得她生疼。她想起江澈那句“家里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也想起自己曾在清晨护短说“不想别人随便议论他”。可现在,议论已不再是背后的低语,而变成了连老师都在关注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几人面前,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许念(目光坚定)我们不了解全部的原因,就不该随意评判别人。他受伤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你们这样说,只会让他更难熬。
几个女生愣住,没想到平时腼腆的许念会在公开场合反驳她们。有人想回嘴,却被她眼神里的认真逼退。
许念(语气更稳)他是我们班的同学,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该尊重他。
话音落下,食堂门口短暂的安静下来。
温晓晴正巧端着饭走过来,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亮,立刻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大步走到许念身边。
温晓晴(笑意里带着锋利的热情)说得好!江澈又没招谁惹谁,凭什么被你们背后编排?我补充一句---以后谁再乱讲,我就直接告诉老师去!
周旭阳闻声也从男生队伍里走过来,他一向直爽,说话更不留情面。
周旭阳(语气耿直有力)就是,江澈平时话少不代表好欺负。你们有空在这儿嚼舌根,不如想想自己作业写完没。
三个人的声音在食堂门口汇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原本还想围观的几个人渐渐散去,议论声也被压了下去。
许念的第二次护短,不再只是对朋友的交代,而是在众人面前为一种尊严发声。她依然腼腆,却用清晰的立场,把江澈从流言的包围里拉出了一部分。温晓晴的热情像火,把支持烧得明晃晃;周旭阳的耿直像石,把底线立得稳稳当当。他们三人站在一起,像一道临时筑起的岸,挡住了风浪向江澈扑去的势头。
下午第一节课,江澈走进教室时,明显察觉到气氛的不同——那些曾经若有若无的打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几道带着犹豫与歉意的目光。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许念回过头,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安静的鼓励。
他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把桌上的笔握紧。那一刻,他心里某块冰,似乎被午间的声浪敲开了一条细缝。
风声依旧在暗处流动,可岸已成形。十七岁的他们,在一次次护短与支持里,学会了为他人挡住一部分寒意。故事还没有结束,下一次风浪或许更大,但他们已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