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碎雪,扑打在靖安王府的朱漆宫墙上,将暖香坞的琉璃窗棂刮得簌簌作响。苏酥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正用银簪拨弄着炭炉里的银丝炭,炉上煨着的青梅茶冒着袅袅热气,可她指尖却依旧凉得发颤。
“小姐,林侧妃遣人送来了一碟芙蓉糕,说是御膳房新做的,特意给您尝鲜。”贴身侍女挽月端着描金漆盘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警惕,“奴婢瞧着那丫鬟眼神躲闪,怕是这糕点没那么简单。”
苏酥抬眼瞥了眼那碟精致的芙蓉糕,糕体上嵌着的蜜饯梅,红得刺眼,像极了林佳平日里簪在鬓边的珠花。她放下银簪,淡淡道:“收下吧,林妹妹一番心意,不好拂了。”
挽月将漆盘搁在案几上,忍不住嘟囔:“小姐就是太心软了!这林侧妃入府才半年,就凭着一张巧嘴哄得王爷日日往她的汀兰苑去,如今更是变着法儿地来试探您,您还对她和和气气的。”
苏酥没接话,只是捻起一块芙蓉糕,指尖刚触到糕体,便觉沾了些黏腻的粉末。她眸光微沉,将糕块放回碟中,用帕子擦了擦指尖——那粉末是极细的香粉,是西域进贡的暖香,而沈煜素来最厌这种浓烈的香气,林佳这是故意将香粉沾在糕点上,若她收下后被沈煜撞见,定会误以为是她刻意用香争宠。
正思忖间,院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沈煜披着玄色狐裘披风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身的风雪寒气。他扫了眼案几上的芙蓉糕,眉头当即蹙起:“这是何物?一股子腻人的香味。”
不等苏酥解释,汀兰苑的丫鬟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怯生生道:“王爷,侧妃娘娘说,这芙蓉糕是她亲手为苏姑娘做的,想着苏姑娘爱吃甜食,只是不知苏姑娘是否喜欢……”
这话看似恭敬,实则坐实了是苏酥主动收下糕点,还让林佳亲自费心。沈煜的目光落在苏酥身上,带着几分不耐:“酥酥,你素来不喜甜腻,也不爱这些香粉气的东西,如今怎么也学起这些旁门左道?”
苏酥张了张嘴,想解释那香粉并非她所沾,可对上沈煜冷冽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太了解沈煜了,他如今对林佳满心信任,自己多说一句,反倒像是在狡辩。
沈煜见她不语,只当她是默认,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披风的一角扫过案几,将那碟芙蓉糕扫落在地,糕块摔得四分五裂,蜜饯梅滚了一地,像散落的血珠。
待沈煜走后,林佳才慢悠悠地从回廊转角走出来,手里捏着一方绣帕,掩唇轻笑:“苏姐姐,真是对不住,竟让王爷误会了你。不过也是,姐姐如今在王爷心里,怕是不比从前了。”
苏酥抬眼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林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芙蓉糕,我无福消受。”
林佳脸上的笑意更浓,眼底却藏着算计:“姐姐不必客气,往后妹妹还会常来给姐姐送些玩意儿,也好让姐姐知道,王府里的位置,不是光靠青梅竹马的情分就能坐稳的。”
说罢,她便扭着腰肢离去,留下苏酥站在原地,望着满地的芙蓉糕,指尖攥得发白。
暖香坞的门被挽月轻轻关上,炭炉里的青梅茶还在咕嘟作响,苏酥却觉得浑身冰冷。她终于明白,林佳的算计远不止争宠那么简单,她是要一点点离间自己和沈煜的情分,让沈煜彻底厌弃自己。
而她不知道的是,回廊的暗影里,江寒正立在那里,将方才的一切看在眼里。他攥紧了腰间的佩剑,眼底翻涌着怒意,却终究只是默默转身,去寻太医讨要能中和那西域香粉的草药,悄悄让下人送到暖香坞的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