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的风,带着柳絮的凉意,吹得苏酥浑身发冷。
她蹲在假山后的石阶上,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青禾蹲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只能一遍遍地替她擦眼泪,嘴里反复说着“不值得”。
可有些情,不是一句“不值得”就能放下的。
苏酥的脑海里,全是沈煜和林佳并肩离去的背影,全是林佳那句刻意加重的“臣妾”。那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里,搅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她想起年少时的青梅绕竹马,想起沈煜在梅树下许下的诺言,想起他说要娶她为妃,要陪她看遍世间风景。那些曾经的美好,如今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刃,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苏酥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见江寒正快步走来。
他穿着一身青布劲装,手里拿着一件狐裘披风,脸上满是担忧。显然,他是特意寻来的。
“酥酥。”江寒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快步走到苏酥面前,蹲下身,将狐裘披风披在她身上,又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却格外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怎么哭成这样?”江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
苏酥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能死死地咬住唇,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江寒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陪着她。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给她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青禾识趣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两人。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江寒就那样蹲在苏酥身边,一言不发,却像一座巍峨的大山,给了她最坚实的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苏酥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抬起头,看着江寒,眼底满是疲惫:“阿寒哥哥,我是不是很傻?”
江寒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傻。只是,你错付了人。”
苏酥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是啊,她错付了人。错把鱼目当珍珠,错把假意当真情。
“走吧,我送你回家。”江寒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起苏酥。
苏酥点了点头,任由他扶着,一步步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晚风习习,吹起两人的衣袂。江寒的脚步很慢,很稳,生怕走快了会让她难受。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一点点传到她的心里。
苏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着他鬓角被风吹起的发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不是那个许下诺言的青梅竹马,而是这个默默守护她多年的少年将军。
寒江守梅影,守的是一份无人知晓的深情,守的是一份不离不弃的陪伴。
长安的夜,渐渐降临。华灯初上,照亮了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
第十九章 酥心渐觉醒
回到苏府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江寒将苏酥送到房门口,看着她疲惫的模样,轻声道:“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我。”
苏酥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谢谢你,阿寒哥哥。”
江寒笑了笑,转身离去。
苏酥走进房间,青禾连忙端来一盆热水,让她洗脸。温热的水敷在脸上,驱散了些许凉意,却驱不散心底的疲惫。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明媚。
苏酥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中的自己。她想起这些年,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围着沈煜打转。他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她的喜怒哀乐。她为他哭,为他笑,为他患得患失,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他的冷漠和背叛。
值得吗?
苏酥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答案,是否定的。
她想起江寒多年来的默默守护。想起他替她折的红梅,想起他从边关带回来的雪莲,想起他在秋宴上替她包扎伤口,想起他在曲江池畔陪她落泪。
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那些被她当作理所当然的好,此刻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她灰暗的心。
苏酥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拿起桌上的那支珍珠梅簪,那是沈煜送她的。曾经,她视若珍宝,日夜佩戴。可如今,看着这支簪子,她只觉得刺眼。
苏酥将簪子摘下来,随手扔进了梳妆盒的最底层。
她又拿起那个绣着红梅的荷包,那是沈煜亲手绣的。她将荷包打开,拿出里面那封薄薄的信纸,看了一眼上面“待诸事了了,再与你相见”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将信纸撕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香炉里。
火苗舔舐着纸屑,很快便将其烧成了灰烬。
看着那袅袅升起的青烟,苏酥的心里,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像是挣脱了一个束缚多年的枷锁。
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镜花水月,不必强求。
她也终于明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从未离开。
酥心渐觉醒,醒的是痴心错付的执念,醒的是蓦然回首的清明。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苏酥的身上,温柔而皎洁。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漫天的繁星。
长安的夜,很美。
而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