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的风铃被夜风撞得轻响,卷着窗外初落的碎雪,扑在玻璃窗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花。安室透将最后一块擦拭干净的咖啡杯倒扣在沥水架上,转身时,正对上苏清鸢搁在桌角的手——她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袖管滑落的瞬间,一截缠着纱布的手腕露了出来,纱布边缘还沾着一点未清理干净的黑色胶皮碎屑。
他的脚步顿住,目光落在那截纱布上,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苏清鸢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去,重新拢紧了袖口,抬头时脸上已经漾开浅淡的笑
苏清鸢外面的雪好像下大了,要不要来一杯热可可?加了肉桂的那种。
安室透没有应声,只是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方才在米花公园,那道划破空气的银光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他想起多年前警校的靶场上,某个总是抱着一本旧医书的身影,指尖捻着银针,能精准地射中百米外的靶心,也能在队友受伤时,用最利落的手法封住伤口。
安室透你用的银针,是湘绣针法里的‘飞絮针’。
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窗外的落雪
安室透这种针法出针快,轨迹轻,除了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没见过第二个人会用。
苏清鸢握着汤匙的手猛地一顿,温热的可可在杯壁晃出一圈涟漪。她抬眼看向安室透,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苏清鸢安室先生认识的人,是警校的吗?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安室透心底落满灰尘的匣子。
雪粒子敲打着玻璃窗的声音渐渐清晰,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警校的操场——松田阵平叼着烟卷,正和萩原研二争论拆弹的顺序;诸伏景光抱着一本刑侦笔记,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而那个总是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正蹲在银杏树下,给一只受伤的小猫包扎伤口,指尖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安室透他叫苏清和。
安室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安室透是我们警校同期里,最擅长用银针的人。后来……他在一次卧底任务里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
苏清鸢握着汤匙的力道越来越重,指节泛白。她低头看着杯里的热可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雪花
苏清鸢他是我哥哥。
安室透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如此。
难怪她的银针手法和苏清和如出一辙,难怪她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用最隐蔽的方式递来生路,难怪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和……心疼。
苏清鸢我哥失踪的那年,我才十五岁。
苏清鸢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哽咽,却没有哭
苏清鸢他留给我最后一封信里说,他在执行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任务结束后,就回来看我和爸妈。可我等了十年,只等到了一张失踪人口的证明。
她抬起头,眼底闪着细碎的泪光,却笑得很倔强
苏清鸢我查到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和黑衣组织有关。我来米花町,就是为了找到他,不管他是死是活。
安室透看着她,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想起苏清和失踪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两人在警校的天台上喝酒,苏清和拍着他的肩膀说
苏清和降谷,以后我要是出事了,你帮我照顾我妹妹,她叫清鸢,是个很乖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他,还笑着调侃对方杞人忧天,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城市裹进一片寂静的白。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热可可的香气混着肉桂的暖,缠在两人之间。
安室透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苏清鸢放在桌角的手。她的手很凉,掌心还残留着握银针时的薄茧。
安室透我帮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安室透我会帮你找到你哥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苏清鸢怔怔地看着他,眼底的泪光终于落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温热的,像融化的雪。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风铃再次响起,带着风雪的凉意。安室透看着窗外漫天的飞雪,想起警校的那些日子,想起苏清和的笑容,想起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
原来,命运的线,从来都没有断过。
那些散落的过往,那些深埋的秘密,正随着这场雪,渐渐浮出水面。
而他和她之间,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牢不可破的盟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