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斜斜打在波洛咖啡厅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汽。安室透正弯腰擦拭着吧台,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指尖的抹布擦过杯盏时,带着一如既往的妥帖力道。
清鸢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捏着半块没吃完的柠檬派,目光却落在街对面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身上。
那人已经在阴影里站了足足半小时,肩膀绷得笔直,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帽檐压得极低,可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却像冰冷的针,一下下刺在安室透的背上。
清鸢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派里的奶油沾在指腹,甜腻的味道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这种视线她太熟悉了——是猎手锁定猎物时,那种带着血腥味的审视。
她搁下叉子的动作很轻,却让坐在吧台前的安室透下意识抬了头
安室透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带着点笑意,指尖还沾着咖啡渍,转身就要去拿新的甜点
安室透我再给你做……
苏清鸢别动。
清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安室透的动作顿住了。
他从没听过清鸢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声音像是淬了冰,又像是藏着一把磨得雪亮的刀,锋利的锋芒几乎要刺破空气。
他刚要开口追问,街对面的男人突然动了。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银灰色的金属光泽在雨幕里闪了一下——是消音器。安室透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是同一瞬间,清鸢的身体比思维先一步做出反应。
她猛地起身,带翻了手边的玻璃杯,柠檬水洒在桌布上,晕开一片湿痕。她扑过去的时候,带起一阵凌厉的风,长发扫过安室透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香,却让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硝烟的冷冽气息
苏清鸢趴下!
清鸢的声音响在耳边时,安室透只觉得一股力道撞在自己的后腰上,他被带着向前踉跄两步,重重趴在吧台上。
几乎是他落地的刹那,“咻”的一声轻响,子弹擦着他的发梢飞过,打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细碎的墙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波洛咖啡厅里的客人发出短促的尖叫,桌椅碰撞的声音乱成一团。安室透撑着吧台抬起头,看见清鸢站在他刚才的位置,背对着他,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
她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
那是一种久未出鞘的利刃,骤然见血时的战栗。
街对面的男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阻拦,愣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枪。
清鸢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猩红。
杀手的本能,像是沉眠了许久的野兽,在这一刻冲破了所有枷锁。
她没有躲。
她甚至没有看那把枪,目光死死锁住男人扣扳机的手指,脚步一错,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出去,避开第二发子弹的同时,抄起吧台上的冰锥——那是安室透用来凿冰球的工具,尖锐的一端闪着寒光。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快到安室透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
等他反应过来时,清鸢已经冲出了咖啡厅的门,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贴在腿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街对面的男人显然慌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动作会快到这种地步。他仓促地调转枪口,却被清鸢侧身躲过,手腕被她用手肘狠狠撞在墙上。
“咔嚓”一声轻响,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男人痛呼出声,手枪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清鸢没有停手。
她的眼神冷得像冰,指尖攥着冰锥,抵在男人的喉咙上,力道精准得刚好刺破皮肤,渗出的血珠被雨水冲散,淡成一抹浅红。
苏清鸢谁派你来的?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男人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安室透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雨里,清鸢站在那个男人面前,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颊上,眼神冷冽得陌生。她手里的冰锥还抵在男人的喉咙上,指尖稳得不像话,只有微微起伏的肩线,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警笛声由远及近。
清鸢听到声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她猛地松开手,冰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和淡淡的血腥味。
那种熟悉的、让她厌恶的感觉,又回来了。
安室透走到她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淡淡的咖啡香,将她包裹在里面。
他没有问她刚才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快,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会懂得这些格斗技巧。
他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声音低沉而温柔
安室透没事了。
清鸢抬起头,撞进他的眼底。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担忧,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深沉的情绪。
她别开眼,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远处的警笛声越来越近,雨还在下。
清鸢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只觉得那股属于杀手的本能,像是藤蔓一样,从心底蔓延出来,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
而这一切的开端,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安室透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