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后,日子像是被熨斗烫过一遍,平平展展,暖融融地铺开来。
我和林予的关系,一夜之间从“处对象”跳进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婚后”模式。不是形式,是那种感觉——把对方彻底当成了自己人,嵌进了生活最细碎的纹理里。
在他那个收拾得整洁温馨的小公寓里,或者在我那间更大但总显得有点空荡的房子里,我们开始共享空间、时间和习惯。牙刷成对摆在漱口杯里,衣柜里混着彼此风格迥异的衣服——我的运动衫和他的羊绒衫挤在一起,厨房的调料瓶按照他的习惯重新归置,阳台上多了几盆他养的、我总叫不上名字的绿植。
小心翼翼和礼貌边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可以在他全神贯注看书时,从后面一把抱住他,把带着胡茬的下巴搁在他颈窝里蹭,蹭得他痒得直躲,书都拿不稳。他也会在我赖床时,用冰凉的脚丫子偷袭我被窝,或者把我挤到沙发边缘,自己霸占最舒服的位置看电影,看到动情处,毫不客气地把眼泪鼻涕蹭在我肩头的T恤上。
春天的时候,林予南方的父母过来看他。我陪着一起去接机,订餐厅,安排游玩。他父母是典型的南方知识分子,温和,客气,起初看我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几天相处下来,大约是看出我对林予那种毫不掩饰的照顾和在意,也或许是林予在他们面前放松依赖的姿态说明了什么,态度渐渐软化。临走前,他妈妈拉着我的手,眼眶微红,只说了一句:“小予性子慢,有时候倔,你多担待。” 我用力点头:“阿姨放心。”
送走他父母,我们并肩站在机场外春寒料峭的风里。林予忽然轻轻靠在我胳膊上,低声说:“他们喜欢你。” 我没说话,只是揽紧了他的肩膀。
日子就这么过,像一池被春阳晒暖的水,平静,妥帖,偶尔漾起一点亲昵的涟漪。
就像现在。
周六下午,阳光正好,透过客厅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们刚一起看完一部冗长的纪录片,林予蜷在沙发里,有点昏昏欲睡。我侧躺在他身后,手臂环着他的腰,下巴抵着他肩头。
他身上穿着我的一件旧棉质T恤,宽宽大大,领口松垮,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锁骨和肩膀。阳光恰好落在那片肌肤上,细腻得能看到细微的绒毛。
我心里一动,凑过去,鼻尖蹭了蹭他温热的颈侧,然后张口,不轻不重地在他耳垂上咬了一下。
“唔……”他含糊地哼了一声,没躲,反而更往后靠了靠,把整个后背都贴进我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别闹,困。”
我没停,反而变本加厉,沿着他耳廓的轮廓,一路细细地亲咬过去,温热的气息喷在他敏感的耳后。他身体轻轻颤了颤,耳朵迅速红了起来,睡意似乎被赶跑了一些,喉间溢出一点细微的、不耐又享受的哼唧。
我玩心大起,追着他泛红的耳廓和脖颈,像是小兽在标记领地,又像是纯粹的亲昵嬉戏。他也由着我闹,偶尔被我弄得痒了,才缩着脖子躲一下,很快又被我捞回来。
阳光暖融融地照着,空气里有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屋里安静,只有我们交错的呼吸,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就在我亲到他颈侧那一小块柔软皮肤时,脑海里不知怎么,忽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个画面——
冬日图书馆外,惨白的阳光,广场长椅。林予捧着热饮,陈晖的脸缓缓靠近,嘴唇擦过他鼻尖,然后两人尴尬分开……
那个我偷窥到的、曾经让我心里拧成麻花的瞬间,猝不及防地跳了出来。
一股陈年的、带着点幼稚的酸意混合着此刻的亲昵占有,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停下动作,嘴唇还贴着他温热的皮肤,闷声闷气地,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耿耿于怀和得意,脱口而出:
“还亲嘴子,碰鼻子。”
怀里的人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下一秒,林予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差点从我怀里挣出去。他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眼睛却睁得圆圆的,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撞破秘密般的羞恼。
“你——”他指着我,指尖都在抖,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你个偷窥狂!你看见了?!什么时候?!”
我被他这反应弄得也有点愣,随即反应过来——得,说漏嘴了。
看着他气鼓鼓又羞窘的样子,那点被抓包的心虚瞬间被一种恶劣的、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取代。反正藏不住了,干脆坦白从宽,还能顺便……讨点好处。
我非但没松手,反而手臂一收,把他更紧地箍回怀里,让他面对面贴着我。他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只能瞪着我。
“就看见了。”我理直气壮,甚至有点无赖,“图书馆门口,那天风特大。你俩坐长椅上,他凑过去,你躲开了,碰着他鼻子了。” 我把下巴搁在他发顶上,蹭了蹭,语气故意放得委屈巴巴,“看得我可难受了,抱着柱子跟个怨妇似的。”
林予脸上的羞恼被我的话冲淡了一些,转而变成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你还说!”他抬手捶了我肩膀一下,不重,“变态!跟踪狂!”
“我那不是……不放心嘛。”我抓住他捶我的手腕,握在手里,拇指摩挲着他腕骨内侧细腻的皮肤,凑近了,压低声音,热气喷在他唇边,“再说了,我要不看见,怎么知道你其实没那么乐意?怎么知道……我还有点戏?”
他脸又红了,别开视线,不看我,嘴里嘟囔:“谁没那么乐意了……就是……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就对。”我顺着他的话,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以后只准跟我准备。”
他抬眼看我,眼角还带着未散的红晕,眼神却清亮亮的,带着点狡黠:“那要是……我跟别人也‘碰鼻子’呢?”
明知他是故意挑衅,我心里那点占有欲还是被轻易勾了起来。我眯起眼,手上力道收紧,把他完全锁在怀里,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像两只对峙又亲昵的小动物。
“那我就……”我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猛地低头,在他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迅速退开一点,看着他吃痛微蹙的眉,恶狠狠地说,“强取豪夺。”
他“嘶”了一声,抬手摸了下嘴唇,瞪我,眼里却漾开笑意:“当初就该这么干?省得我提心吊胆,还跟陈晖……”
“别提他!”我打断他,又凑上去亲他,这次不是咬,是结结实实地、带着点惩罚意味的深吻,把他剩余的话全堵了回去。他起初还想反抗,推了我两下,很快便软化下来,手臂环上我的脖子,生涩又热情地回应。
我们在沙发上闹成一团,像两只精力过剩、互相撕咬玩闹的小猫小狗。阳光偏移,光斑在地板上缓缓移动。屋子里充满了我们的喘息、轻笑、和身体碰撞的柔软声响。
最后,他气喘吁吁地被我压在沙发靠垫上,头发乱了,衣服也皱了,嘴唇被我吮得红艳艳的,眼睛湿漉漉地瞪着我,没什么威力,倒像是勾引。
我撑在他上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胀满了一种踏实到极致的满足。
“以后,”我抬手,用指腹轻轻蹭过他微肿的下唇,声音低哑,“只准碰我。鼻子,嘴,哪儿都行。”
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我的指尖。然后,他忽然仰起脸,主动在我下巴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又立刻缩回去,把脸埋进我肩窝,声音闷闷地,带着笑意:
“知道了……霸道。”
我抱紧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
那些试探、酸涩、等待和窥探,都成了此刻拥抱里,最温暖踏实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