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潮水与礁石**

回归期临近，工作强度呈指数级增长。音乐放送、综艺录制、杂志拍摄、广告代言……行程表密密麻麻，几乎每一分钟都被填满。SEVENTEEN以“自给自足”和“拼命三郎”著称，但这一次的连轴转，连苏晓糯这个新人都感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最累的永远是崔胜澈。

作为队长，他不仅要完成个人部分，还要协调整个团队，关注每一个成员的状态，应对公司、媒体、粉丝等各方压力。苏晓糯亲眼看着他眼下的青色越来越重，偶尔在转场车的颠簸中，他会靠着车窗短暂地睡上几分钟，眉头却依然紧锁。

但她能做的太有限了。准备好温度刚好的咖啡，在他胃疼时递上药片和温水，提醒他吃饭（虽然他经常忘记），在他深夜还在开会时留一盏灯和一份夜宵。她像一只笨拙却执着的小动物，用自己微薄的方式，试图分担那座压在他肩上的无形大山。

其他成员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体谅她。文俊辉和徐明浩会悄悄用中文提醒她哪个行程可以稍微偷懒休息一下；权顺荣拉她练舞的次数减少了，反而在她看起来很累时，塞给她一颗糖；李知勋会在她核对复杂设备清单时，默默把最难的部分划走自己核对；连最闹腾的夫胜宽，在她打哈欠时都会降低音量。

尹净汉则是一如既往的“恶魔”。他总能在苏晓糯最手忙脚乱的时候，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最让她心惊肉跳的话：“小糯啊，胜澈刚才看你背影看了足足十秒哦，是不是你衣服后面沾了什么东西？”或者，“昨天胜澈问我，女孩子收到什么礼物会开心，你说他是不是有情况了？”每次都能成功让苏晓糯脸红心跳、落荒而逃，然后他在后面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

但压力之下，温暖也更显珍贵。苏晓糯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融入这个像家一样的集体。她的追星手账很久没更新了，因为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记忆，已经不再需要靠笔尖记录。

很快，团队进入了新专辑MV的拍摄阶段。这次的概念与“海洋”和“月光”有关，大部分外景选在釜山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海岸。风景绝美，但拍摄条件艰苦——海风大，气温低，还要配合潮汐时间。

拍摄第三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的重头戏是崔胜澈的个人镜头，需要他在黎明前的微光中，站在一块远离主拍摄区的礁石上，完成一段充满力量感和孤独感的独舞。舞蹈脚本是李知勋熬了几个通宵修改的最终版，充满了细微的情感转折和肢体语言，崔胜澈非常重视，反复研读，纸张边缘都被摩挲得起了毛边。

开拍前，海风陡然加大。苏晓糯正帮着金珉奎固定一组反光板，忽然听见崔胜澈低咒一声。她回头，只见那张珍贵的舞台脚本从他手中脱出，被一阵强劲的侧风猛地卷起，像只白色的海鸟，翻滚着朝悬崖下方的海浪飞去！

“脚本！”崔胜澈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往前冲。那块礁石区域湿滑陡峭，下面就是乱石和汹涌的波浪。

“胜澈哥别去！危险！”离得最近的金珉奎大喊。

但已经有人冲了出去。

是苏晓糯。

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那不仅仅是几张纸，那是李知勋的心血，是崔胜澈反复揣摩的珍视之物，是这次MV拍摄的灵魂。她不能让它掉进海里。

“苏晓糯！回来！”崔胜澈的厉喝在身后响起，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惊慌。

可她听不进去了。她的眼里只有那几张飞舞的、渐行渐远的纸。海风猛烈，吹得她几乎站不稳。她沿着陡峭的岩石边缘踉跄奔跑，几次差点滑倒。脚本被风带着，飘飘荡荡，最后卡在了下方一块更小的、被海浪拍打的礁石缝隙里。

只要再下去一点，就能勾到。

苏晓糯几乎没有犹豫，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小心地往下探身。冰冷的海水泡沫溅在她脸上，带着咸腥的气息。指尖离那叠纸只有几厘米了……

脚下湿滑的苔藓让她猛地一滑！

“啊——！”

失重感袭来。世界颠倒，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海浪轰鸣。她看见上方崔胜澈骤然放大的、惊恐万分的脸，看见他毫不犹豫地朝她扑来的身影，看见其他成员们惊骇的表情定格在远处。

然后，是冰冷的、窒息的撞击。

她没有直接掉进海里。一块较低的礁石拦腰撞了她一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下坠的势头也因此减缓。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她的腰，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上拽回！

是崔胜澈。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电光石火间也冲下了陡坡，险之又险地抓住了她。

但代价是，他自己失去了平衡。在把苏晓糯甩向相对安全的上方平台时，他的脚踝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狠狠磕在了另一块尖锐的礁石上。

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即使在海浪声中，也清晰可闻。

崔胜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但他撑着岩石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硬是没松手，直到确认苏晓糯安全地趴在了平台上。

“胜澈哥！”“队长！”“Coups！”

成员们和工作人员惊呼着冲过来。金珉奎第一个赶到，和赶来的摄影师一起，小心地将几乎虚脱的苏晓糯扶到一边。尹净汉和洪知秀则冲向了还半跪在下方礁石上、动弹不得的崔胜澈。

现场一片混乱。导演大喊着叫救护车。李硕珉脱外套裹住瑟瑟发抖的苏晓糯。夫胜宽急得眼圈都红了。文俊辉和徐明浩用中文焦急地询问苏晓糯有没有伤到哪里。全圆佑已经冷静地在打电话联系医院和公司。权顺荣想下去帮忙，被李知勋死死拉住——下面太滑，不能再有人出事。

苏晓糯大脑嗡嗡作响，浑身湿透冰冷，腰侧和后脑传来阵阵钝痛。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她看到崔胜澈被尹净汉和洪知秀搀扶上来时，那只以诡异角度弯曲、迅速肿胀发紫的脚踝带来的冲击。

他为了救她……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医护人员迅速给崔胜澈做了初步固定，将他抬上担架。崔胜澈疼得嘴唇都在抖，却还强撑着，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直到锁定被成员们围着的苏晓糯。

“她……怎么样？”他声音嘶哑地问尹净汉。

“磕到了头和腰，可能有脑震荡和挫伤，需要详细检查。但意识清醒，应该没你严重。”尹净汉快速回答，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崔胜澈似乎松了口气，这才允许自己被抬走。

“我跟车！”苏晓糯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李知勋按住。

“你也需要去医院检查。”李知勋的语气不容置疑，“珉奎，DK，你们陪小糯坐后面的车。净汉哥，知秀哥，你们跟胜澈哥的车。其他人先回住处，保持联络，控制消息，暂时别对外透露具体情况。圆佑，联系公司公关部，准备预案。”

关键时刻，这个平时沉默的音乐制作人展现了惊人的领导力。成员们迅速分工，混乱的场面很快被控制住。

去医院的路上，苏晓糯蜷缩在后座，身上披着李硕珉的外套，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金珉奎和李硕珉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不断轻声安慰。

“不是你的错，小糯，是风太大了。”

“胜澈哥反应快，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样？头还晕吗？”

苏晓糯什么也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崔胜澈摔下去时的那声脆响，和他惨白的脸。如果他的脚……如果因为她的鲁莽，影响了他的职业生涯……

恐惧和内疚像两只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到了医院，崔胜澈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苏晓糯也被带去做了全面检查。结果是轻度脑震荡，腰部软组织挫伤，需要观察和静养，但不算严重。

她不顾医生的劝阻，执意守在崔胜澈的诊疗室外。尹净汉和洪知秀陪着她。其他成员陆续赶到，被医院工作人员暂时拦在了休息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医生出来了，表情凝重。

“踝关节粉碎性骨折，伴有韧带严重撕裂。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术后恢复期会很长，至少三个月完全不能负重，完全恢复舞蹈能力需要更久，而且……可能无法恢复到受伤前的百分百状态。”

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晓糯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尹净汉扶住她，手臂也在微微颤抖。洪知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粉碎性骨折……无法恢复到百分百……

这对一个以舞蹈和舞台为生命的顶尖艺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医生，请用最好的方案，不惜一切代价。”尹净汉的声音干涩。

“我们会的。患者现在情绪不太稳定，除了止痛，还需要家属或亲近的人安抚。手术准备马上开始。”

崔胜澈被推出来，准备送往手术室。他脸色苍白，闭着眼，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看到了被尹净汉扶着、眼泪无声汹涌的苏晓糯。

他动了动嘴唇，没发出声音，但口型依稀是：“别哭。”

然后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那扇门合上的瞬间，苏晓糯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把脸埋进掌心，压抑的呜咽从指缝中溢出。是她，都是因为她！如果她没有那么冲动，如果她没有去捡那些纸……

“小糯。”尹净汉在她面前蹲下，少见地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抬起头，看着我。”

苏晓糯泪眼朦胧地抬头。

“听我说，”尹净汉一字一句，“这不是你的错。那是胜澈视若珍宝的脚本，你去捡，是因为你在乎他在乎的东西。胜澈去救你，是因为他在乎你。这是意外，是海风，是运气不好，但绝不是任何人的错。尤其不是你的错。明白吗？”

洪知秀也坐过来，递给她纸巾：“胜澈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自责的人，而是能支撑他度过难关的人。你愿意成为那样的人吗？”

苏晓糯看着他们，看着陆续走过来的、脸上写满担忧却努力对她挤出安慰笑容的其他成员，用力抹掉眼泪，点了点头。

“我……我能做什么？”

“先养好你自己的伤。”李知勋说，“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候，在他身边。”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期间，公司高层和李室长也赶来了，脸色沉重，但看到守在外面的十三人（包括受伤的苏晓糯）时，终究没说什么重话，只是强调要统一口径，对外只说拍摄时意外滑倒，伤势需要观察。

深夜，手术结束。医生表示手术很成功，但后续康复是关键。

崔胜澈被送进VIP病房，麻醉还没完全过去，昏睡着。脸色依旧苍白，眉头微蹙，仿佛在梦里也在忍受疼痛。

成员们商量后决定轮流陪护。今晚由尹净汉、洪知秀和苏晓糯留下——苏晓糯坚持，谁也拗不过她。

其他人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换班。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尹净汉和洪知秀在旁边的陪护床上休息。苏晓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崔胜澈。

他的脚被厚厚的石膏固定着，高高吊起。露在外面的脚趾有些肿胀。即使睡着了，他的右手也微微攥着拳。

苏晓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冰凉的、没有打点滴的左手。

“对不起……”她用气声说，眼泪又滑下来，“对不起，队长……师父……快点好起来……求你了……”

她就这样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尹净汉轻轻拍她的肩，示意她去旁边空着的陪护床睡一会儿。

“我守着，你睡。你也有伤。”尹净汉说。

苏晓糯摇摇头。“我睡不着。”

最后妥协的结果是，苏晓糯趴在病床边休息。她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趴着趴着，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摸她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迟疑，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

天已经蒙蒙亮了。崔胜澈不知何时醒了，正侧着头看她。麻醉过后，疼痛让他脸色更差，嘴唇干裂，但眼神是清明的，甚至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的手，正悬在她头顶上方，见她醒来，有些尴尬地僵住，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吵醒你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晓糯立刻坐直，摇头。“没有！你醒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喝水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崔胜澈虚弱地扯了下嘴角。“慢点……水。”

苏晓糯赶紧倒了温水，插上吸管，小心地递到他唇边。崔胜澈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喉咙动了动。

“你……”他看向她额头贴着的纱布，和明显不太灵便的腰，“伤得重吗？”

“我没事！就是一点磕碰，过几天就好！”苏晓糯急忙说，“你……你的脚……”

崔胜澈沉默了一下，目光投向自己被石膏包裹的脚踝。“医生说了。要躺一阵子。”

他的语气很平静，太平静了，反而让苏晓糯更加心慌。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是说了吗，”崔胜澈打断她，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是你的错。脚本是我没拿稳。”

“可是……”

“没有可是。”崔胜澈看着她，眼神深邃，“苏晓糯，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拉你。”

苏晓糯怔住，眼泪毫无征兆地再次滚落。

崔胜澈似乎叹了口气，想抬手，又牵动了输液管，皱了皱眉。“别哭。难看。”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像自言自语：“你没事……就好。”

这时，尹净汉和洪知秀也醒了。看到崔胜澈清醒，都松了口气。尹净汉立刻发挥他“恶魔”的本性，开始调侃：“哎一古，我们胜澈英雄救美，感动死我了。小糯啊，你可要以身相许才行。”

苏晓糯脸一红，低头不语。

崔胜澈闭了闭眼，懒得理他，只对洪知秀说：“外面……情况怎么样？”

洪知秀简要说了公司的安排和成员们的情况，让他安心养伤。

崔胜澈听完，沉默片刻，说：“回归……可能要推迟了。”

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别想那么多。”尹净汉说，“你先好起来。其他的，有我们。十三个人，缺了谁都不行，但暂时休息一下，天塌不下来。”

正说着，其他成员也陆续到了，挤满了病房。带了粥、汤、水果，还有各种慰问品。权顺荣甚至带了一个小老虎玩偶，说要给队长“加油打气”。夫胜宽讲着蹩脚的笑话试图活跃气氛。李硕珉轻声哼着歌。金珉奎把病房里不需要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着支持。

崔胜澈看着围在床边的成员们，看着眼睛红肿却努力对他微笑的苏晓糯，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软化了一丝。

也许前路艰难。

但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潮水带来灾难，也冲刷出最坚硬的礁石。而真正的羁绊，正是在与巨浪的撞击中，显露出它无可摧毁的质地。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进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漫长的康复之路，也开始了。而有些情感，在生死边缘被猛然推至眼前，再也无法忽视，无法退回到原来的安全距离。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