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裹着老城区的槐花香,漫过青石板路,钻进巷尾那家藏在梧桐树下的旧书店。沈砚蹲在书架最底层,指尖拂过一本泛黄的《唐宋词选》,笔尖在随身带的牛皮笔记本上飞快滑动,墨色字迹落在米白色纸页上,凑成半首没写完的曲词——“槐影摇窗,风携香入巷,谁的声线,撞碎半盏凉……”
他写词向来凭心绪,敏感细腻的性子,总能捕捉到旁人忽略的细碎情绪,可也正因这份敏感,常陷在情绪的漩涡里难以脱身。此刻卡在副歌最后一句许久,指尖顿在纸页上,眉头紧蹙,眼底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像蒙了层薄雾的湖面,看不清底。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清透如碎玉落泉,裹着风钻进耳朵,尾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转音,温柔又有力量,唱的是首不知名的小调,却精准踩中了他笔下旋律的节拍,像一束微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沉闷的世界。
沈砚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巷口的路灯下,少年斜倚在斑驳的墙面上,指尖捏着一瓶冰汽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间,歌声未断。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卷到脚踝,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眉眼干净得像夏末的月光,自带一种松弛的少年气,眼底的笑意藏不住,鲜活得让人挪不开眼。
歌声渐歇,少年似乎察觉到有人看他,转头望过来,视线与沈砚撞个正着。沈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笔记本往身后藏了藏,脸颊微微发烫,眼底的阴郁也淡了几分。少年却笑了,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抬脚朝书店走来,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清脆又轻快,打破了书店的静谧。
“你刚才在写东西?”少年走到书架旁,目光落在沈砚手边露出一角的笔记本上,声音比刚才唱歌时更软了些,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我刚才唱歌没吵到你吧?”
沈砚摇摇头,指尖攥着笔记本的边缘,声音有些发紧:“没有,很好听……你的声音。”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你的声音很适合唱歌,自带一种穿透力,能把情绪揉进歌声里。”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伸手揉了揉头发,语气随意又自在:“是吗?我就是随便唱唱,打发时间。”他瞥见沈砚笔记本上的字迹,眼睛亮了一下,俯身凑得更近了些,“你写的是词?刚才我唱的时候,好像隐约听到你的旋律了,很对味,和我的声线特别契合。”
沈砚没想到他能听出来,心里有些意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把笔记本拿出来,翻开刚才写的那一页,递到少年面前:“还没写完,卡在副歌最后一句了,总觉得少点什么,太平淡了,撑不起前面的意境,刚才听到你的声音,忽然好像有灵感了,又抓不太住。”
少年凑过去,低头看着笔记本上的词,指尖轻轻点在纸页上,逐字读了起来,声音缓缓的,带着他独有的音色,把词里藏着的细腻心事衬得愈发鲜活。读到卡壳的地方,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沈砚,眼底带着思索,语气认真:“‘谁的声线,撞碎半盏凉’,后面是不是可以接‘晚风轻唱,把心事藏进乐章’?既呼应了你的旋律,也能承接住前面的情绪,唱的时候稍微提一点气息,刚好能把那种藏着心事的温柔透出来。”
沈砚心里一动,跟着念了一遍,旋律瞬间在脑海里完整起来,恰到好处地契合了少年的声线,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眼底的阴郁渐渐褪去,多了几分雀跃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对!就是这个!太合适了!比我之前想的几个版本都好,刚好能把词里的情绪推上去,又不显得刻意。”
少年看着他雀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又亲昵:“刚好对上我刚才唱的调子,也算咱们的缘分。”他伸出手,掌心带着冰汽水的凉意,语气真诚又热烈,“我叫江叙,从小就喜欢唱歌,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唱唱歌就觉得舒服多了。你呢?”
沈砚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微凉的触感传来,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紧绷的心弦像是被轻轻拨动,泛起细碎的涟漪。他稳住心神,轻声道:“沈砚,我喜欢写词写曲,平时没什么事,就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琢磨这些,把心里的情绪都写进词里,也算是一种寄托吧。”
风从窗外吹进来,槐花香漫满整个书店,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落在笔记本的词页上,也落在少年清透的歌声与少年细腻的词藻里。谁也没察觉,这场始于词与声的相遇,早已埋下了命运的伏笔,往后的温柔与炽热,遗憾与伤痛,都从这一刻,悄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