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银杏又落时

秋深了，墓园外的银杏林漫着金晃晃的光。

江沁牵着五岁的林念，林妄拎着一束白菊和一叠银杏叶，三个人踩着细碎的落叶往尘沙的墓碑走。风卷着叶尖的凉意掠过，林念仰着小脸，脆生生地问：“妈妈，我们来看的是谁呀？”

江沁蹲下身，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声音轻得像羽毛：“是妈妈和爸爸的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叫尘沙。”

林念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吸引了——照片里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干净得像一汪清泉。他歪着头看了半晌，突然小声说：“他笑起来好好看。”

江沁的眼眶倏地红了。她蹲在墓碑前，把银杏叶一片片铺在碑石上，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少年的脸颊，像触碰着一段不敢惊扰的旧时光。“尘沙，我带念念来看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又裹着暖意，“我和林妄结婚了，他很乖，对我很好。念念是我们的孩子，你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有点像你？”

林妄走过来，把白菊放在银杏叶旁，伸手揽住江沁的肩膀。他看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声说：“我们过得很好，念念很活泼，江沁也很少再失眠了。去年我们搬了新家，窗外也种了一棵银杏树，秋天的时候，和这里一样好看。”

林念蹲在旁边，学着江沁的样子，把一片卷了边的银杏叶轻轻放在碑前，奶声奶气地说：“尘沙叔叔，我带了糖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硬糖，小心翼翼地搁在白菊旁边，“这是我最喜欢的味道，妈妈说，你以前也喜欢橘子汽水。”

江沁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却笑着弯了眉眼。她想起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尘沙攥着一瓶橘子汽水，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想起晚自习的课堂上，他偷偷画在草稿纸边角的她的侧脸；想起那个飘雨的春日，消息传来时，整个世界都塌了一角。

原来时光真的会慢慢抚平伤痕，那些曾经锥心刺骨的痛，最后都变成了心底柔软的怀念。

林妄替她擦去眼泪，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脸颊。江沁靠在他肩上，看着林念蹲在碑前，叽叽喳喳地跟照片里的少年说着幼儿园的趣事，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落在三个人身上，暖融融的。

风又吹起来了，卷着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远。江沁望着远处的天际线，轻声说：“尘沙，你看，我们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悠悠地落在碑前的糖果上，温柔得像一场无声的告别，又像一句迟到的祝福。

林妄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墓园里的风很轻，阳光很暖，银杏叶还在簌簌地落着，像一场永远不会落幕的，温柔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