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教室时，江叙正在整理历史笔记本。前两页是补全的知识点，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后面几页却突然潦草起来，还有几处被笔尖戳出的小洞——那是杨雨婷说“林深讲得更清楚”那天留下的。
他把笔记本塞进抽屉深处，指尖碰到个硬纸壳，是上次没送出去的橘子糖。糖纸被摩挲得发皱，橘子味的甜气早就散了，只剩下点干燥的纸味。
“江叙，这道题……”后桌的男生凑过来，刚开口就被走廊里的笑闹声打断。
杨雨婷和林深并排走着，林深手里拿着两张篮球赛门票，扬了扬：“周六下午的决赛，去看吗？”
“可是周六要补课……”杨雨婷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却藏不住笑意。
“我跟老师请假了，就说你发烧。”林深的声音很轻快，“上次你说想看三中那个后卫打球，他这次肯定上。”
江叙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三中的后卫，是杨雨婷在历史课上说过的“偶像”，他当时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名字，甚至去查了那人所有的比赛视频。
他们走过去后，后桌男生才小声说：“看他俩那样，估计快在一起了吧？林深为了追她，连数学课都敢逃课给她占图书馆座位。”
江叙没说话，翻开物理练习册，第一道题就是那天没解完的。公式突然变得清晰，他提笔写下步骤，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响。
周六下午的雨下得很大，比上次淋湿他的那场还急。江叙没去补课，也没去看球赛，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做模拟卷。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很吵，他却做得异常快，直到手机震了震。
是班级群里的消息，有人发了篮球赛现场的照片。林深在观众席给杨雨婷披外套，杨雨婷手里拿着瓶橘子味的汽水，侧脸笑得很亮。照片背景里，记分牌显示三中赢了，那个后卫正在场上鞠躬。
江叙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退出群聊，把手机塞进书包。他起身时碰掉了桌角的书，弯腰去捡时，发现底下压着片干枯的桂花。
是上周打扫卫生时，杨雨婷站在窗边说“好香啊”，他偷偷捡起来夹进书里的。
走出图书馆时，雨停了。空气里飘着泥土和桂花混合的味道，很清新。江叙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瓶橘子味的汽水，拧开喝了一口。
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涩的甜，和那天的橘子味完全不同。
他忽然想起高二开学典礼，杨雨婷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白衬衫领口别着枚橘子形状的胸针。散场时她的胸针掉在地上，被他捡起来还给她。
“谢谢！”她当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是我妈给我买的，说橘子象征‘大吉大利’。”
原来从那时候起，她眼里的光就不是为他亮的。就像那枚胸针，那口橘子，那场雨，都只是恰好路过他的世界，然后奔向了该去的地方。
江叙把汽水瓶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家走。夕阳从云层里钻出来，给湿漉漉的地面镀上层金。他摸了摸口袋，那颗皱了的橘子糖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捏扁了，糖纸的边角硌着掌心，有点疼。
他摊开手，把糖扔进垃圾桶，和那瓶没喝完的汽水并排躺着。
前面路口，有个老太太在卖糖画，转盘上的图案里，正好有只橘子。江叙走过去，指着那个图案说：“要这个。”
糖稀在铁板上融化，拉出金黄的丝，很快凝成橘子的形状。老太太递给他时说：“小伙子眼光好，橘子寓意甜甜蜜蜜呢。”
江叙捏着那片糖画，走在夕阳里。糖的甜慢慢渗进指尖，他忽然觉得，其实不用共享同一份甜，自己拥有的这一份，也挺好的。
至少，足够撑过这个多雨的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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