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过,杨雨婷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经过走廊时,看见江叙正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背影在路灯下被拉得很长,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江叙?怎么不进去?”她走过去,才发现他手里捏着颗糖,透明的糖纸被揉得发皱,是她最喜欢的橘子味。
江叙猛地回头,眼里的情绪来不及掩饰,像被打翻的墨汁,浓稠得化不开。他慌忙把糖塞进裤袋,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刚出来透透气,这就进去。”
他转身要走,杨雨婷却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缠着圈纱布,边缘渗着点红:“你手怎么了?”
“没事,下午打球不小心蹭到了。”他下意识把左手往后藏,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可杨雨婷已经看见了——纱布上的红不是蹭破的血,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的,边缘整整齐齐。她忽然想起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林深拿着道物理题去找她讨论,两人凑在一块画图时,她瞥见林深的铅笔刀放在桌角,刀刃亮得晃眼。
“是不是……”她想问是不是和林深有关,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江叙却像是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忽然笑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露出两颗小虎牙,可眼底却空得厉害:“真没事,就是自己笨,削铅笔时走神了。”他晃了晃右手,“你看,这不还能写字嘛。”
杨雨婷看着他刻意扬起的笑脸,心里忽然一紧。她认识的江叙永远是亮堂堂的,像夏日正午的太阳,从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把碎玻璃藏在棉花里,看着软和,碰一下却能扎出血。
“明天要月考了,你复习得怎么样?”她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声音放轻了些。
“差不多了,倒是你,历史背熟了吗?”他立刻接话,语气轻快得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上次模拟考你还抱怨古代史太难记,要不要我帮你划重点?”
“好啊!”杨雨婷眼睛亮了亮,“等下晚自习,你有空吗?”
江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刚想说“有空”,身后却传来林深的声音:“雨婷,我刚从老师那拿了历史的复习提纲,据说这次考的重点都在上面,要不要一起看?”
林深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纸,自然地递给杨雨婷一张:“我帮你标了易错点,应该比划重点有用。”
杨雨婷接过提纲,眼睛弯成了月牙:“太好了!林深你太靠谱了!”她转头看向江叙,带着点歉意,“那江叙,我今晚就先跟林深看这个啦,谢谢你啊。”
“没事,提纲更有用。”江叙笑得坦荡,可捏着栏杆的右手却在用力,指节泛白,“你们快去复习吧,别耽误了。”
他看着杨雨婷和林深并肩走进教室,林深侧过头跟她说着什么,她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发梢扫过林深的胳膊,两人都没在意。
走廊里只剩下江叙一个人,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笑得脸都僵了。左手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下午自习课,他看见林深拿着题凑到杨雨婷身边,笔尖差点戳到她手背上,他脑子一热冲过去想挡,却没留意桌角的铅笔刀,手腕就那么划了过去。
血流出来的时候,他听见杨雨婷惊呼一声,林深也愣了,只有他自己笑着说“没事没事,小伤口”,然后抓起纸巾按住伤口,逃回了座位。
他以为那样奋不顾身的瞬间,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可到头来,她记得的,只有林深递过来的复习提纲。
晚自习下课,江叙收拾书包时,看见桌肚里放着颗橘子糖,糖纸平平整整的,旁边压着张纸条,是杨雨婷的字迹:“谢谢你的糖,复习加油!”
他捏起那颗糖,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橘子味的甜透过糖纸渗出来,却像掺了黄连,涩得他舌根发麻。
走出教学楼,看见林深骑着单车送杨雨婷回家,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挨得很近,杨雨婷手里拿着那份历史提纲,侧脸被灯光照得很柔和。
江叙站在原地,把那颗糖塞进嘴里。橘子的甜在舌尖炸开,可他却尝到了血腥味——是刚才不小心咬破了嘴唇。他慢慢嚼着糖,直到甜味散尽,只剩下满口的涩。
夜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手腕上的纱布又渗了点红,像朵开在暗夜里的血花。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颗被捏皱了糖纸的糖,明明想把最甜的部分给她,却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碎得狼狈。
而她的世界里,已经有了另一颗糖,包装精美,甜度刚好,不需要他这颗带着裂痕的,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