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蝉鸣，热得人发懒。杨雨婷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周记本，转身时没留神，胳膊肘撞上了一个人，本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哎哟——”她蹲下去捡，头顶先传来一阵爽朗的笑，“杨雨婷同学，你这是想给我表演个‘天女散花’？”

抬头就撞进江叙亮晶晶的眼睛里。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梢上，像撒了把金粉。他已经蹲下来帮她捡了，手指又快又灵活，指尖蹭过她手背时，带着点温热的触感。

“都怪我没看路。”杨雨婷有点不好意思，指尖捏着皱了角的本子，“谢啦，江叙。”

“小事。”江叙把捡好的本子递过来，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了半秒，又飞快移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是枚银杏叶形状的书签，边缘打磨得光滑，叶脉纹路清晰，看得出是用心刻的。杨雨婷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了下似的缩回手。

“挺好看的，谢谢啊。”她把书签夹进最上面的周记本里，笑得眉眼弯弯，“你还会这个？”

“瞎刻的。”江叙挠了挠头，耳根悄悄红了，“看你上次找书签找了半天……”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林深的声音：“雨婷，江叙，你们在这儿呢？”

林深走过来，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汽水，自然地递给杨雨婷一瓶：“刚去小卖部抢的，快喝口凉快下。”

“谢啦林深！”杨雨婷接过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救命的汽水！”

江叙看着她和林深说话时自然的样子，刚才还亮得像星星的眼睛，暗了暗。他手里还捏着另一瓶汽水——本来是给杨雨婷准备的，现在倒像块烫手山芋。

他和杨雨婷认识三年，从初一开学那天，她抱着一摞书在楼梯口差点摔倒，他伸手扶住她，听见她说“谢谢你呀，你笑起来真好看”开始，这颗喜欢的种子就悄悄发了芽。

他是班里的“小太阳”，篮球场上挥汗时会冲看台上的同学比耶，解出难题会得意地敲黑板，谁不开心了他三言两语就能逗笑。可唯独在杨雨婷面前，他那点“阳光开朗”总像卡壳的收音机，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出口就变了味。

上次运动会，杨雨婷跑八百米时摔了一跤，他比谁都急，冲过去想扶，却看见林深已经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帮她检查膝盖，语气是他学不来的温柔。他只好站在旁边，攥着创可贴的手沁出了汗，最后还是把东西塞给了别人，假装没事人似的跑去给队友加油。

刚才递书签时，他在口袋里捏了一路，想了无数种开场白——“这个书签配你上次看的那本书”“我刻了好久，你别嫌弃”，可真到了她面前，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这个给你”。

放学时，天空突然泼下一阵急雨。杨雨婷站在教学楼门口，踮着脚往雨里看，皱着眉嘟囔：“完了，没带伞。”

“我带了！”江叙几乎是立刻接话，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出伞，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蹦迪——机会来了！

可他的话刚落地，林深就从旁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格子伞，笑着对杨雨婷说：“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顺路送你？”

“真的？太好了！”杨雨婷眼睛亮起来，转头冲江叙挥挥手，“那我先走啦，江叙再见！”

“再见。”江叙举起手挥了挥，看着她和林深走进雨里。林深把伞往她那边歪了大半，两人并肩走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杨雨婷的笑声穿过雨幕飘过来，脆生生的，像玻璃珠落在地上。

江叙站在原地，手里的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突然想起刚才刻书签时，不小心被刻刀划到了手指，现在那道小伤口好像又开始疼了，细细密密的，比不过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

他没撑开伞，就那样走进雨里。雨水打湿了他的T恤，贴在背上凉丝丝的。书包里，那瓶没送出去的汽水，冰得他脊椎发麻。

蝉鸣还在继续，可刚才那点明媚的阳光，好像被这场雨浇熄了。江叙踢着路上的小水洼，水花溅起来，打湿了帆布鞋。他想，原来喜欢一个人，就算笑得再大声，心里也会有一块地方，被悄悄蒙上了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