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灵洲的市集，比蔺清寒预想的还要热闹。
薄雾散尽后，日光穿透云层洒下来，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映得两侧琳琅满目的摊位熠熠生辉。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乍听之下竟有几分烟火气，全然不似一座被晁衡牢牢掌控的囚笼。蔺清寒缓步穿行在人流中，灰布短褂的衣角被风掀起，他刻意佝偻着脊背，将采药郎的扮相演得愈发逼真，唯有那双藏在帽檐阴影里的眸子，始终警惕地扫过四周。
他要找的，是市集最深处的一家药寮。
昨夜破阵时，他察觉到灵洲的空气里，除了锁灵塔散出的阴冷气息，还夹杂着阴冷气息，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药香。那药香绝非寻常草药，更像是炼制邪术所用的引灵草，而这种草，唯有药寮的掌柜才识得。蔺清寒拐过一个街角，果然看见一间挂着“百草堂”幌子的铺子，铺子门口摆着两排晾晒的草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门槛上，慢悠悠地摇着蒲扇。
蔺清寒走上前，将背上的药篓往地上一放，粗着嗓子开口：“掌柜的，收药吗？”
老者抬眼打量他一番，目光在他脸上的病气和药篓里的草药间转了一圈，慢悠悠道：“边陲来的？看你这药草，倒是有些年头了。”
蔺清寒心中一动，知道这老者是个懂行的，便顺势应道：“混口饭吃罢了。掌柜要是看得上，给个公道价就行。”他一边说，一边从药篓里摸出一株引灵草的干株，不动声色地放在最上层。
老者的目光果然被那株草吸引了，瞳孔微缩，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捻起引灵草，指尖在草叶上轻轻摩挲着，压低声音道：“这东西，可不是寻常货色。小兄弟，你从哪儿得来的？”
“偶然在深山里挖到的，看着奇特，便带了来。”蔺清寒故作茫然，“掌柜要是不要，那我便……”
“要，怎么不要。”老者打断他的话，将引灵草攥在掌心，朝他使了个眼色，“里头说话。”
药寮内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角落里摆着一个炼丹炉，炉底的火还未熄。老者关上门，转身便对蔺清寒拱手：“阁下可是‘寒先生’？”
蔺清寒眸光一凛，指尖悄然凝聚起灵力。他并未向外透露过这个化名，这老者的话，实在蹊跷。
似是看穿了他的戒备，老者苦笑一声：“先生莫慌。老朽并非晁衡的人，只是个苟活于世的散修罢了。寒先生之名，是前些日子，有位故人托老朽留意的。”他顿了顿，补充道，“那位故人，腰间系着一枚刻着兰花纹的玉佩。”
蔺清寒心头一震，握着玉佩的手骤然收紧。是姐姐的人！他敛去灵力，沉声道：“阁下知道锁灵塔的事？”
“自然知道。”老者叹了口气，走到内室取出一张纸条，“晁衡那贼子，以锁灵塔囚禁蔺家大小姐，又借着‘逐月宴’的名头，笼络六境势力。那宴席，就设在锁灵塔外的揽月阁，是唯一能靠近塔的机会。”
蔺清寒接过纸条，上面画着逐月宴的席位图，字迹娟秀，隐约有姐姐的笔锋。他指尖微微颤抖，强压下心头的激荡：“逐月宴何时举行？”
“三日后。”老者道，“晁衡要借着宴席，宣布吞天阵的进展，逼六境势力臣服。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窗外，“这灵洲之内，并非人人都甘心屈从。”
蔺清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灵洲弟子，正站在街角的酒肆旁。他们看似在闲聊，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市集各处，其中一人，趁同伴不注意，悄悄对酒肆内使了个隐晦的眼色。那眼色，绝非效忠晁衡之人该有的。
“这些弟子，多是被晁衡强征来的六境修士。”老者的声音压得极低，“有人不堪压迫，早已暗中串联，只待一个契机，便要反了。”
蔺清寒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逐水灵洲，并非铁板一块。晁衡的高压统治，早已埋下了反抗的种子。他看向老者，沉声道：“阁下可有办法，让我混入逐月宴？”
“老朽自有门路。”老者从柜子里取出一套青色的侍者服饰，“三日后，你扮作酒肆的侍者，随老朽一同入揽月阁。记住，席间少言多看，晁衡此人，疑心极重。”
蔺清寒接过服饰，指尖拂过布料，只觉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知道，这逐月宴，既是靠近锁灵塔的契机，也是一场生死赌局。
他将那套服饰仔细收好，又与老者约定了接应的暗号，这才背起空药篓，缓步走出了百草堂。
阳光依旧明媚，市集的喧嚣声扑面而来。蔺清寒抬眼望向灵洲深处那座高耸的锁灵塔，帽檐下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能感觉到，暗处有几道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有警惕，有试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三日后的逐月宴，注定不会平静。
蔺清寒定了定神，转身汇入人流，青色的侍者服饰被他妥善地藏在药篓深处，而一场搅动灵洲风云的暗流，已在他的脚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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