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薄雾如纱笼罩着逐水灵洲的后山药圃。蔺清寒挽着袖口，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正小心翼翼地为一畦凝露草松土。她身着最普通的灰布仆役衣，长发用木簪简单束起，眉眼间敛去了往日的清冷锋芒，只余下几分隐忍的沉静。自半月前以最低等的杂役身份混入逐水灵洲，这里便成了她暂时的立足之地，亦是她窥探这座修仙大派虚实的绝佳窗口。
药圃占地极广，划分出数十个区域，分别栽种着从低阶到中阶的各类灵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灼人的灵气。往来劳作的多是和她一样的杂役修士，偶有几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外门弟子前来巡查，神色间总带着几分高人一等的倨傲。蔺清寒一边麻利地剔除灵草间的杂草，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将听到的只言片语默默记在心底。
这段时日下来，她已大致摸清逐水灵洲的势力脉络。洲主凌虚子深居简出，极少过问俗务，洲内实权主要掌握在三位长老手中，而晁衡作为大长老座下最得力的弟子，虽只是内门弟子身份，却手握药圃、灵矿等多处重要资源的管理权，在洲内声望极高，不少外门弟子乃至低阶内门弟子都对他趋之若鹜。更让蔺清寒在意的是，逐水灵洲的修士风气看似清正，实则等级森严，资源分配极度不均，高阶修士占据着绝大部分灵脉，低阶修士想要获取一丝半点的修炼资源，往往要付出成倍的辛劳，甚至还要看人脸色。
“动作快点！这批凝露草三日后就要送往丹房，若是耽误了晁师兄炼药，仔细你们的皮！”一道尖利的呵斥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蔺清寒的思绪。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外门弟子正对着几个动作稍慢的杂役发脾气，手中的鞭子扬得高高的，虽未真的落下，却让那几位杂役吓得浑身发抖，连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蔺清寒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冷意。这样的场景，在药圃里已是常态。那些手握一点权力的外门弟子，总喜欢将自身的压力转嫁到最底层的杂役身上，而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资源的垄断。她指尖微微用力，指甲嵌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如今羽翼未丰，唯有沉住气，才能找到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们恭敬的问候声：“见过晁师兄！”蔺清寒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往旁边的灵草丛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只眼睛，悄悄望去。
只见一行人缓缓走来，为首之人身着月白色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气质温润，正是她暗中关注多日的晁衡。他步伐从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药圃中的灵草，眼神中满是细致与珍视。
“今日凝露草的长势不错，辛苦各位了。”晁衡的声音温润如玉，看向劳作杂役的目光并无半分轻视，反而带着几分体恤，“近日天气干燥，灵草需多浇灌灵泉之水，稍后我会让人多调配一些过来，你们劳作时也注意劳逸结合，莫要累坏了身子。”
方才还一脸倨傲的外门弟子，此刻早已收起了嚣张气焰，恭敬地躬身回话：“多谢晁师兄体恤，弟子们定当尽心照料灵草，绝不辜负师兄的嘱托。”周围的杂役们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小声向晁衡道谢。
蔺清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却没有半分触动。这些日子的观察让她明白，逐水灵洲内对晁衡的赞誉绝非空穴来风，他向来以温和宽厚示人，对下属体恤有加，甚至时常会接济一些家境贫寒的低阶弟子，正因如此，才深得人心。可越是这样，蔺清寒便越觉得可疑。一个能在等级森严的修仙门派中手握重权的人，绝不可能只有表面这般简单。
果然，片刻后，晁衡走到药圃深处的灵泉旁，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容置疑的严肃。负责看管灵泉的弟子连忙上前，躬身禀报：“晁师兄，今日灵泉的出水量与往日持平，已按您的吩咐，优先供应高阶灵草区域，低阶灵草那边只分配了三成。”
“三成足够了。”晁衡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落在汩汩流淌的灵泉上，眼神锐利如刀，“灵脉资源本就有限，当用在刀刃上。高阶灵草关系到洲内丹药的供给，绝不能有任何差池。至于低阶灵草，只要能维持存活即可，不必浪费过多灵泉之水。”
那弟子连忙应道：“是，弟子明白。只是近日有几位杂役修士私下抱怨，说灵草浇灌不足，影响长势……”
“抱怨？”晁衡嘴角勾起一抹冷嗤，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不过是些最低等的杂役，能有机会沾染灵气已是恩赐，还敢妄加抱怨？传我的话，往后若是再有人私下议论资源分配之事，直接逐出药圃，贬去矿场服役。”
他的话语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让那负责看管灵泉的弟子心头一凛，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再多说一句。此刻的晁衡，与方才那个温和体恤的师兄判若两人，眼底的冷漠与强势，毫不掩饰他对资源的绝对掌控欲。
蔺清寒躲在灵草丛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她的心微微一沉，果然，晁衡的温和宽厚不过是伪装的假面，其本质却是一个极度自私、对权力和资源把控极严的人。他用表面的善意笼络人心，暗地里却牢牢掌控着资源分配的话语权，将所有有利的资源都向高阶修士倾斜，全然不顾低阶修士的死活。
待晁衡一行人离开后，药圃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只是方才还心存感激的杂役们，此刻脸上多了几分凝重，没人再敢多言一句。蔺清寒缓缓从灵草丛后走出，重新拿起工具打理灵草，只是此刻她的心中已然有了计较。晁衡这双面人的模样，无疑是逐水灵洲内部矛盾的一个缩影，而这，或许就是她能够利用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日子，她需要更加谨慎行事，不仅要继续隐忍积累实力，更要暗中搜集更多关于晁衡，乃至逐水灵洲高层的把柄。唯有掌握足够的筹码，她才能在这座龙潭虎穴中找到一线生机，完成自己此行的目的。阳光渐渐升高，驱散了晨雾，药圃中的灵草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看似一派生机勃勃，实则暗流涌动，而蔺清寒的复仇之路，才刚刚迈出艰难的第一步。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