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年,暮春时节,晨光熹微。
沈清欢被刺目的鎏金日光晃得睁开了眼,意识像是从深潭里一点点浮上来。雕花描金的拔步床软得不像话,云丝锦被轻柔地覆在身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她猛地坐起身,齐胸襦裙上的缠枝莲纹随着动作轻轻滑落,露出莹白的一截脖颈。
"姑娘醒啦?"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铜盆进来,见她睁眼,欣喜地扬声喊道:"快去回禀夫人,清欢姑娘醒了!"
脑袋嗡嗡作响,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明明是在博物馆对着一幅唐代《簪花仕女图》拍照,脚下一滑,再睁眼就到了这里。原主也叫沈清欢,是吏部侍郎沈家的幺女,因体弱养在城郊别院,三天前不慎落水,这才让她占了这副身子。
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一个身着绛色褙子的妇人疾步而来,握住她的手已是红了眼眶:"你这孩子,可算醒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
看着眼前这张温婉的脸,鼻尖一酸,鬼使神差地喊出声:"娘。"
半月光阴匆匆而过,沈清欢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白日里跟着府里的嬷嬷学礼仪、习女红,夜里却总辗转难眠——想念手机的蓝光,想念空调的清凉,更想念那个自由自在的时代。
可这长安城,实在令人心醉。
暮春的曲江池畔,柳絮纷飞。她跟着沈家女眷踏青,远远望见一群身着圆领袍的少年郎纵马而过,银鞍白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其中一人白衣胜雪,眉眼清隽,腰间玉珏泛着温润光泽。
"那是......"她下意识开口。
身旁的丫鬟小声提醒:"姑娘忘了?那是临淄王殿下,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李隆基。
心跳漏了一拍。历史书上那个开创开元盛世的男人,此刻正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或许是目光太过炽烈,那白衣少年竟勒住缰绳,朝这边望来。四目相对时,柳絮恰好落在她的发梢,他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沈清欢慌忙低头,心跳如擂鼓。
三日后,宫中传来旨意,太后寿辰,命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家眷入宫赴宴。
穿过层层朱墙琉璃瓦,满目金碧辉煌。偏殿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她却坐立难安。忽然,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响起:"临淄王殿下到——"
抬眼望去,正好撞进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李隆基径直走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她面前的酒杯轻啜一口,声音低沉悦耳,带着几分戏谑:"沈姑娘,曲江池畔的柳絮,可还沾在发梢?"
满座哗然。
沈清欢的脸瞬间红透,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攥紧衣袖,指尖冰凉,脑子飞速运转——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侍郎之女,怎会入了临淄王的眼?
不等她开口,李隆基已放下酒杯,朗声道:"本王奉旨挑选伴读,沈姑娘才思敏捷,听闻近日作了不少新词,正合本王心意。"
话音未落,太后身边的女官已走了过来,对着她福身:"沈姑娘,请随奴婢来。"
沈清欢愣在原地。
看着母亲眼中交织的惊惶与期盼,看着满座或羡或妒的目光,再看着李隆基转身离去时那挺拔的背影,她突然明白——
从踏入这大唐的土地开始,从与这位临淄王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置身事外的现代游客了。
朱红的宫门将她的影子拉长,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惊飞了檐角的飞燕。
长安的月亮缓缓爬上柳梢头,清辉遍地,落满了宫墙的琉璃瓦。
属于沈清欢的唐宫传奇,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