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的消息一向准得邪门。
外门事务殿前的巨型告示牌下，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头。璟言抱着煤球站在人群外围，踮起脚才能勉强看清那块新挂出来的、鎏金镶边的紫檀木公告。
“肃静！”
一声清喝从殿前高台上传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抬头望去。
高台上站着个面容严肃、身着玄色执法堂服饰的中年人，背脊挺得像杆枪，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时，自带一股压迫感——正是那天夜里带队去璟言院子的国字脸巡夜队长，王铮。
“外门小比细则已定，今日公布。”王铮言简意赅，声音洪亮，“此次小比与往年不同，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团队秘境探索；第二阶段，个人擂台战。”
台下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往年的小比大多是直接擂台淘汰，今年居然加了团队秘境。
“安静。”王铮眉头微皱，台下声音立刻小了下去，“先说第一阶段：云雾谷试炼。”
云雾谷！
璟言心里一动，和怀里煤球对视了一眼。煤球打了个哈欠，尾巴懒洋洋地扫了扫他的胳膊。
“云雾谷位于宗门西南三百里处，谷内终年雾气弥漫，地势复杂，藏有低阶妖兽、天然迷阵，以及历代弟子历练时留下的部分遗迹与陷阱。”王铮顿了顿，“此次试炼，为期七日。各队需在谷中完成三项任务：采集指定灵草‘雾隐花’至少十株；猎取一级妖兽‘铁背山猪’的獠牙至少三对；寻找并带回至少一件‘先代遗物’——具体形制不限，谷内遗留的兵器、护甲碎片、残破法器、甚至带有岁月痕迹的日常用品皆可，但需经由验核确认确为古物。”
任务听起来不算太难，但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倒吸冷气。雾隐花喜阴湿，常伴生毒虫；铁背山猪皮糙肉厚，发起狂来能撞断大树；至于先代遗物……那得看运气。
“组队规则。”王铮继续，“三人一队，自由组合。队伍需在五日内至事务殿报备登记，逾期未组队者，由执法堂随机分配。”
“王师兄！”台下有个胆大的弟子举手问，“要是随机分配到的队友不合怎么办？”
王铮看了他一眼：“修仙之路，本就不能事事如意。若连临时队友都无法协作，不如趁早回家种田。”
那弟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试炼评分标准。”王铮提高了音量，“任务完成度占六成，探索过程中获得的额外资源、击杀妖兽数量与等级、发现的遗迹价值等占三成，队伍协作与整体状态占一成。七日后正午，于谷口集合，超时未归者，成绩作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另有三条铁律，务必谨记：第一，不得残害同门，违者废去修为，逐出宗门；第二，不得使用超出自身修为的外力符宝、禁器等物，违者取消资格；第三，谷内生死自负，执法堂仅提供基础救援，若遇险情，可捏碎发放的‘传讯玉符’，但捏碎即视同放弃试炼。”
最后那句“生死自负”让气氛凝重了不少。有人小声嘀咕：“云雾谷那地方……听说去年有两个内门师兄进去，出来时一个少了条胳膊，一个神志不清了好几天……”
“怕就别去。”旁边有人嗤笑，“外门小比本来就是筛子，没胆子就乖乖当杂役。”
“第二阶段，个人擂台战。”王铮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阶段排名前五十的队伍，其成员自动获得擂台战资格。擂台战采用单败淘汰制，具体细则届时公布。最终排名将综合两个阶段表现评定，前十名可获得丰厚奖励，包括但不限于：贡献点、功法典籍、法器丹药，以及……进入‘藏经阁第二层’挑选一门功法的机会。”
“哗——”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藏经阁第二层！那是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里面收藏的功法，最次也是黄阶上品，甚至可能有玄阶功法！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刚才还有些犹豫的弟子，此刻眼睛都红了。
王铮任由众人喧哗了片刻，才抬手示意安静：“规则已明。五日内完成组队登记。解散。”
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声却越来越大。璟言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告示牌上贴出的详细细则，心里默默盘算。
三人一队。自由组合。
他脑海里闪过几个人选：林小凡肯定愿意，但他刚升入外门，实力恐怕……钱多多消息灵通，但自称“后勤”，战斗力存疑。苏妙？别开玩笑了，人家是内门天才，怎么可能来外门小比组队。
“陈师弟！”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钱多多挤过人群，圆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怎么样？我说中了吧！云雾谷！”
“钱师兄。”璟言转过身，“组队的事……”
“算我一个！”钱多多拍着胸脯，声音响亮，“别看我胖，我跑路可是一绝！再说了，云雾谷我熟啊，我三舅姥爷的表侄当年在里头采药，画过草图，我这儿有复印件——虽然缺了几个角，但大概地形错不了！”
璟言：“……”
有地图总比没有强。
“还差一个。”璟言说。
“林小凡那小子怎么样？”钱多多提议，“老实，听话，关键是信得过。”
璟言也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我晚点去找他。”
两人正说着，旁边走过几个外门弟子，看到璟言，脚步明显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低声交谈着快步走开了。
“看到没？”钱多多用胳膊肘碰了碰璟言，压低声音，“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遇刺的事，加上之前得罪王管事……不少人觉得跟你组队容易惹麻烦。”
璟言苦笑。他早有预料。
“不过也有好处。”钱多多挤挤眼，“至少那些歪瓜裂枣、心术不正的不会来沾边。咱们组队，宁缺毋滥。”
这话说得在理。璟言心里稍安。
“对了，”钱多多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刚打听到的，这次小比执法堂的监督长老里，有墨长老。”
墨长老？
璟言一愣。闲云峰那位整天让他除草补阵法的墨长老？
“墨长老虽然不管事，但辈分高，执法堂主都得给他几分面子。”钱多多神神秘秘地说，“我估摸着，把你分到闲云峰，可能不是随便分的。这次小比，说不定他能照应一二。”
璟言没接话。他想起墨长老丢给他《基础阵法详解》时那副“爱练不练”的表情，还有那句“先把草除了”。照应？不给他增加难度就不错了。
“总之，”钱多多拍拍他肩膀，“先组队。五天后登记，时间紧。我再去打听打听其他队伍的情况，知己知彼嘛！”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地钻进了人群。
璟言抱着煤球，慢慢往回走。路上不时有外门弟子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探究、忌惮、同情……他统统装作没看见。
回到丙字院，他关上门，把煤球放在石桌上，自己倒了碗水，边喝边琢磨。
三人队。林小凡加钱多多，再加上自己。
这个组合……怎么说呢，看起来就像去送菜的。
一个刚升外门的菜鸟，一个自称“后勤”的胖子，一个靠猫的“废柴”。
璟言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叹了口气。
“煤球，”他戳了戳趴在桌上打盹的猫脑袋，“咱们这队，是不是有点寒碜？”
煤球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他一眼。
「寒碜？」脑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有本尊在，你们三个就是去走个过场。」
“你可不能直接出手，”璟言提醒，“规则说了，不能用超出自身修为的外力。”
「谁说要本尊出手了？」煤球甩了甩尾巴，「本尊动动嘴皮子，指点指点你们这些愚蠢的两脚兽，绰绰有余。」
这倒也是。璟言想起之前煤球“训练”他时那些刁钻的角度和诡异的发力方式，还有苏妙指点时他脑子里自动冒出的“猫式改良方案”。
或许……真有搞头？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虎口的伤已经结痂，苏妙送的丹药效果确实好。
“那就这么定了。”他自言自语，“林小凡，钱多多，加上我。”
他看向桌上的煤球，煤球也正看着他。
琥珀色的猫眼里，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亮得惊人。
“对了，”璟言忽然想起件事，“你之前说，用炼器堂的白焰煅那块带金纹的石头……”
煤球站起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今晚去。」
“今晚？炼器堂晚上不开门吧？”
「谁说要去炼器堂了？」煤球跳下桌子，踱到院子中央，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在这儿。本尊给你看点好玩的。」
它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你开开眼”的矜持和得意。
璟言忽然期待起来。
院外，午后的阳光正烈。蝉鸣聒噪。
五天后，组队登记。
七天后，云雾谷试炼。
时间不多了。
他得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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