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凌晨三点的练习室，镜子里的人影还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刘清的额发湿得能滴出水，舞鞋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却像是没听见，只盯着镜中自己的动作，嘴里数着节拍：“八、七、六……手腕再转一点。”

汪飒扶着把杆压腿，狼尾发梢黏在颈后，蓝色挑染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泛着冷色。他瞥了眼旁边的宋文，对方正对着手机录像，一遍遍回看刚才的群舞片段，指尖在屏幕上点点划划，标出每个人错位的瞬间。

我靠在墙边喝温水，喉咙里还带着昨晚练歌的沙哑。手机屏幕亮着，热搜词条“F4凌晨练舞”正缓慢爬升，点进去是粉丝拍到的练习室窗户剪影，配文写着“少年们的努力值得”。

“行了，歇会儿吧。”宋文突然开口，把手机揣回兜里，“再练该赶不上早自习了。”

刘清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毛巾往脸上糊：“早自习？去了也是睡觉。”话虽如此，她还是挣扎着站起来，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这是我们发明的“快充”方式，用高糖扛过接下来的课堂昏睡。

七点十五分，我们四个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刘清的校服外套反穿，汪飒的鞋带系成了死结，宋文的袖口沾着练习室的灰，我嘴里还叼着半片面包。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扶了扶眼镜，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回座位吧。”

这场景被后排同学拍下来，半小时后就出现在了表白墙。《惊！顶流偶像回校上课，状态竟如此“潦草”》的帖子下面，附了张模糊的照片，我们四个缩在最后一排，刘清已经趴在桌上发出了轻鼾，汪飒用课本挡着脸打游戏，宋文低头写着什么，而我，正把没吃完的面包塞进桌肚。

评论区的画风很是分裂。

“救命！这就是凌晨三点练舞的人？上课睡成猪啊！”

“好真实……像极了我通宵打游戏第二天上课的样子。”

“只有我注意到宋文在写作业吗？果然学霸人设永不倒！”

“楼上别傻了，他那是在改舞蹈动线图！我看见了！”

热搜也很快跟上，F4校园日常#的词条里，混着我们练舞的高清饭拍和上课睡觉的糊图，评论区吵得不可开交。有人骂我们“不务正业”，有人夸我们“真实不装”，还有粉丝哀嚎“哥哥姐姐们好歹装装样子啊”。

其实我们也想装，只是实在没力气。早上五点结束练习，七点到校，上午的课能撑着不打呼噜就算胜利。数学课上，刘清的呼噜声惊得老师粉笔都掉了，她被惊醒后还嘴硬：“我那是在练腹式呼吸！”惹得全班哄笑。

课间操时间，我们四个溜到操场角落。汪飒摸出烟盒，给宋文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上。尼古丁混着清晨的凉风钻进肺里，才算把困意压下去几分。宋文吸了两口就掐灭了，从书包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舞蹈记号：“刚才那个转身，齐琪的幅度可以再大一点。”

我没接话，看着远处做广播操的人群。他们穿着整齐的校服，动作划一得像提线木偶，而我们四个蹲在阴影里，烟蒂扔了一地，校服皱得像咸菜干——这就是我们的双面人生，一半是聚光灯下的精准卡点，一半是课堂角落里的潦草随性。

下午的体育课，我们照例逃课，却没去网吧，而是躲在器材室对舞台细节。刘清拿着荧光笔在剧本上画重点，嘴里念念有词：“这个地方要跟齐琪互动，不然显得太僵。”汪飒和宋文在旁边比划着走位，偶尔因为一个动作争执两句，最后总是汪飒妥协：“行吧，听你的。”

有人扒着器材室的门缝偷拍，照片当天就上了热搜。F4逃课练舞#的词条下，我们四个围着剧本讨论的样子被拍得清清楚楚，刘清的荧光笔在剧本上戳出个洞，汪飒的手搭在宋文肩上，宋文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而我，正低头看着他们三个，嘴角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表白墙的最新帖子，标题是《我好像懂了他们为什么能红》。楼主说，看到我们逃课不是去玩，而是躲起来抠舞台细节，突然觉得那些“校霸”标签下，藏着的是对舞台的认真。

放学时，刘清被堵在校门口的粉丝围住，她一边签名字一边嚷嚷：“别挤别挤！我作业还没抄呢！”汪飒把宋文护在身后，却在粉丝递来他俩的合照时，笑着接过去签了名。我跟在后面，听着粉丝喊“齐琪加油”，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凌晨的练习室依旧灯火通明，镜中的我们汗流浃背，动作却越来越齐。刘清的转体终于不再顺拐，汪飒的高音稳得能震碎玻璃，宋文的表情管理越来越自然，而我，在唱到那首写给他们的歌时，终于能忍住不跑调。

热搜和表白墙还在更新，我们的双面日常被反复讨论。有人不理解，觉得偶像就该有偶像的样子，不该上课睡觉、课间抽烟；可更多人说，这样的我们才真实，像每个一边摆烂一边努力的普通人。

其实我们从没想过要活成谁的榜样。我们只是想在14岁的年纪，既不想放弃热热闹闹的校园，也不想辜负闪闪发亮的舞台。抽烟喝酒打架是真的，熬夜打游戏是真的，上课睡觉逃课也是真的；但凌晨三点的练习室是真的，对舞台的认真是真的，想一起站得更高更远，也是真的。

镜子里的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刘清瘫在地上笑：“明天早自习，我要睡个够！”

汪飒踢了踢她的鞋：“睡吧，作业我帮你抄。”

宋文把水递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却藏不住笑意。

我靠在墙上，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突然觉得，热搜和表白墙的喧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四个还在一起，一边荒唐地活着，一边认真地追梦。

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