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日凌晨四点，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里寂静得可怕。
谢**裹着一条单薄的军毯靠在墙边，却没有合眼。仓库里弥漫着尘土、血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团附，您该休息一会儿。”传令兵杨瑞符轻声劝道。
谢**摇了摇头，将身上的军毯叠好放在一边，“让弟兄们多睡会儿，天亮了就不好睡了。”
他站起身，沿着楼梯走上四层。仓库的每一层都有士兵或坐或卧，有些人睡得很沉，有些人则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他们的脸上、手上布满硝烟和血污。这群人原本隶属第八十八师二六二旅五二四团，但现在只剩下了四百二十四人。
不，准确地说，加上他自己和杨瑞符，一共四百二十四人。
“团附，您看。”杨瑞符指向河对岸。
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租界一侧的河岸上，隐隐约约有人影晃动。昏黄的路灯下，那些人影静静地站着，望着仓库的方向。有些人站了一整夜。
“他们在等什么？”杨瑞符低声问。
“等我们战斗，或者等我们死。”
——
天刚蒙蒙亮，仓库里就响起了金属碰撞声和低沉的命令声。士兵们开始检查武器、分配弹药、加固工事。仓库内储备着充足的粮食、饮水和弹药，这是谢**在接到命令时特别要求的。
“团附，您真觉得咱们能守住？”一连长上官志标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留在这里吗？”
“掩护大部队撤退？”
“这是一方面。”谢**走到墙边，用手指在落满灰尘的窗台上写下两个字：政治。
上官志标苦笑：“所以我们是摆给洋人看的展览品？”
“不，”谢**正色道，“我们是战士，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块阵地，让日本人知道中国军队还没有垮。”
上午八点，太阳完全升起。苏州河北岸的死寂被打破，日军开始行动了。
首先出现的是侦察小队，大约一个分队的日军士兵沿着北西藏路小心翼翼地接近仓库。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仓库里有中国守军，行进时充分利用了街上的废墟和障碍物作为掩护。
“别急，放近了打。”谢**的命令通过传令兵传到每一层楼。
日军在距离仓库约两百米处停下，架起机枪，向仓库门窗射击试探。子弹打在厚重的混凝土墙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点。
“他们在试探火力点。”谢**对身边的机枪手说，“等他们进攻时再开火。”
果然，试探射击持续了约十分钟后，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从藏身处冲出，呈散兵线向仓库逼近。他们猫着腰，动作敏捷，显示出良好的训练素质。
“打！”
仓库二、三层的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日军应声倒地，其余人立刻寻找掩体还击。然而仓库周围都是开阔地，日军无处可藏，只能一边射击一边撤退。
第一轮进攻被打退了，日军丢下了七具尸体。
仓库内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这是三天来他们第一次与日军交火，也是第一次胜利——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接触战。
“不要放松警惕！这只是试探性进攻，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他话音刚落，仓库外就传来了坦克发动机的轰鸣声。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