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9月的赣北山区,薄雾像一层不肯散去的裹尸布,笼罩着起伏的丘陵。松树和竹林在这片湿漉漉的土地上顽强生长,它们的根系深扎于红壤,如同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倔强。
第九战区第一兵团司令薛岳站在简陋的作战室里,凝视着铺在粗糙木桌上的军用地图。桌上的煤油灯因电压不稳而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墙壁上,那影子随着灯光摇曳,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
“日军106师团已经深入山区多少公里了?”薛岳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如闷雷。
参谋副官快步上前,用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出一道曲折的线:“报告司令,他们从马回岭出发,已经深入万家岭地区约二十公里。侦察兵报告,他们的先头部队已到达刘鞔鼓一带。”
薛岳的手指沿着那条红线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个被标记为“万家岭”的地方。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106师团师团长是松浦淳六郎,此人狡猾多疑,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过于自信。”
作战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提醒着战争的存在。几名参谋交换着眼神,他们知道司令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把第4军、第74军、第32军的部署情况再汇报一次。”薛岳终于转过身,他眼角的皱纹像刀刻般深,那是多年征战留下的印记。
“第4军欧震部已占据万家岭东南侧高地;第74军俞济时部正从德安方向急行军赶来;第32军宋肯堂部已切断日军北退之路。”副官熟练地报出各部位置,每个番号背后都是数万鲜活的生命。
薛岳微微点头:“106师团孤军深入,企图迂回包抄我德安守军。但他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们不知道这片山地的地形,更不知道这里的天气。”
窗外,又下起了绵绵细雨。赣北的九月雨季,来得总是那么准时。
——
同一时间,日军第106师团指挥部。
松浦淳六郎少将端坐在折叠椅上,仔细擦拭着他的军刀。刀身上映出他阴鸷的脸庞——五十岁上下,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典型的日本军人形象。
“师团长,前方侦察队报告,支那军队正在向万家岭地区集结。”参谋长秋山义隆低声汇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松浦没有停下擦拭军刀的动作:“秋山君,你在担心什么?支那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是,师团长,我们的补给线已经拉得太长。这片山区地形复杂,我们的地图又不精确...”
松浦终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地图?我们的航空兵已经进行了空中侦察,地形再复杂,能阻挡帝国军队的步伐吗?106师团的使命是迂回包抄德安守军,切断他们的退路。这是冈村宁次司令官亲自下达的命令。”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望着外面连绵的群山:“支那人善守不善攻,这是他们几千年的军事传统。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传统,就像我们在上海(这边指淞沪会战)、在南京(指南京大**)做的那样。”
他们声称自己熟悉每一条山路,但带领部队走的路线却总是蜿蜒曲折,大大拖延了行军速度。昨天,其中一名向导在夜间“失踪”了。
“师团长,我们的向导可能不可靠。”秋山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松浦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不可靠?那就让他们变得可靠。告诉各联队长,对待不肯合作的支*人,无需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