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都不消停

卧室里，林吱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里滚了几圈

累倒是不怎么累，就是有点无聊

张桂源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就是有点太老套了吧，哭，闹，质问，强吻，四个招数来回用，也没点新花样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另一个和备注是Z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天凌晨，她发了一句睡了，对方回了个晚安。

【吱】：今天分手了

对面几乎是她刚发出去，就有了回应

【Z】：理由？

【吱】：太黏人，太简单了，没劲

【吱】：而且他选的电影真的好无聊啊，我差点在电影院睡着，这我能忍吗？

【Z】：……这好像是你这个月第三次用电影无聊当分手理由了

【Z】：下次换一个？

【吱】：那咋了，要你管，好用就行

【吱】：不过今天遇到个有意思的

林吱翻了个身，换了个趴着的姿势，脑海里突然想起陈浚铭那双清澈的眼睛

【吱】：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傻乎乎的，还拿自己的外套给流浪猫盖

【吱】：我给了他联系方式

【Z】：……

【Z】：这只小狗知道你刚处理完一条狗吗？

【吱】：当然不知道呀～

【吱】：知道了多没意思

【吱】：新鲜感唉

这次对方没秒回，她等了会刚准备丢开手机去洗澡时，消息才跳出来。

【Z】：这次会久一点吗？

林吱看着这行字，眨了眨眼。

【吱】：不知道哎

【吱】：看心情吧

【吱】：这一款的我还没遇到过，正好凑了全套

【Z】：嗯。

【Z】：早点睡，别又熬夜。

【吱】：知道啦，Z老师～晚安！

她丢开手机，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花板的灯一晃一晃的，忽然想起高中那间旧教室。

午休她趴在桌上补觉，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睁开眼就看见教室最后一排，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校服的少年，正隔着大半个教室静静的望着她。

他的刘海很长，几乎遮住眼睛。她就那么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

她还笑，头发过眉，遮住眼睛，死装货，搁这装什么忧郁男神

男生愣了一下，飞快的低下头，脸上染上红晕。

胆小鬼，林吱当时想，连对视都不敢，算什么男人。

后来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好像是某次放学，她在图书馆角落找到一本被遗弃的素描本，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她的画像。

上课打瞌睡的她，和别人说话时笑得眼睛弯弯的她，体育课跑完气喘吁吁的她。

画得…还挺漂亮

她拿着素描本走到“失主”面前，把本子拍在他桌上

林吱“王橹杰。”

林吱“那么喜欢我？”

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少年整张脸瞬间红透，抿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林吱“说话呀。”

林吱笑眯眯的故意把脸凑的更近了些

林吱“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很简单的选择题呀。”

王橹杰“……喜欢。”

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不过幸好她听见了

林吱“哦，那就在一起吧。”

她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那双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燃了起来

可惜，那个小火苗很快就熄灭了

在一起不到三个月，林吱就腻了

王橹杰太安静，太小心翼翼了，像捧着一件易碎品一样捧着她。

和他在一起，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她一发火，他就沉默，然后就道歉，接着就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

不好玩，一点都没意思

她想找茬都找不到

分手那天，她靠在教室后门，就说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王橹杰正在帮她整理笔记，听到这话把纸都戳破了

王橹杰“为什么？”

林吱“你不新鲜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要说什么长篇大论来挽留，或者至少像今天张桂源那样发疯来质问她，骂她。

她还挺想看看平时情绪那么稳定的人歇斯底里是什么样子的

但他没有

他只是慢慢站起身，把整理好的笔记放在她桌上，然后说了句好。

王橹杰“你保重。”

一个星期后，他死了。

从学校实验楼的顶楼坠落，警察说是意外，调查结果说他当时在顶楼画夕阳，失足滑落

但林吱知道不是。

因为那天下午，她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两个字

再见。

她没回，也没存那个号码，只是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三分钟，然后删掉，继续和同桌讨论周末要去哪里玩。

葬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黑白照片里他青涩的脸。

她想，傻子吧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去死，有什么意义？

雨水打湿了她的鞋，转身离开时，她还能听见王橹杰的母亲在那哭的撕心裂肺

林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殡仪馆。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见王橹杰站在实验楼顶，风很大，他回头看她，然后笑了

王橹杰“吱吱，你看，我终于敢跳了。”

她猛地惊醒，衣服被后背的冷汗浸湿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梦见过他，也很快，就把他忘了

直到今晚

林吱“王橹杰……”

林吱“你还真是”

林吱“死了都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