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楼梯陡峭而湿滑，冰冷的铁锈味混杂着浓重的水腥气，几乎令人作呕。应急灯惨绿的光芒在狭窄的空间里投下摇曳的影子，更添几分阴森。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强忍着眩晕和左肩的刺痛，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
楼梯并不长，大概下了三层楼的高度，眼前豁然开朗，但光线更加昏暗。这是一个巨大的、类似地下水库或者废弃船坞的地方。穹顶很高，隐没在黑暗中，脚下是粗糙不平的水泥平台，平台边缘就是漆黑的水面。水看起来很深，死气沉沉，散发着刺骨的寒意。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墙壁上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水渍——和图纸上、餐盘边缘的痕迹一模一样！
“信号源在水下。坐标已标记。请尽快定位并接触。”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脑海中响起。
与此同时，我手腕上（那里不知何时被植入或佩戴了一个极薄的、几乎感觉不到的金属环）传来微弱的震动，并投射出一道细细的、淡蓝色的光束，指向水面下方某个位置。
光束指向的地方，水面下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长方形的轮廓，像是一个沉没的箱子或者设备舱。
在水下？！我下去？在这种身体状况下？冰冷刺骨的水，还有未知的危险……这简直是自杀！
“警告：光学屏蔽剩余时间不足60秒。生命体征模拟覆盖将在180秒后失效。请立即行动。”电子音无情地催促。
没有退路了。回头，是重新被囚禁，甚至可能因这次逃脱尝试而被“处理”。前进，是九死一生，但或许有一线生机。
我咬了咬牙，脱下身上累赘的病号服外套（里面只有单薄的衬衣和裤子），将那块一直紧握的黑色石头塞进口袋，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沿着湿滑的斜坡，一步步滑入水中。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全身，像无数根钢针扎进皮肤，血液几乎要凝固。我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左肩的伤口遇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强忍着，借着腕带上光束的指引，奋力向那个水下轮廓游去。
水很浑浊，能见度极低。光束在黑暗中像一把利剑，切开浑浊的水体，照亮了前方。那确实是一个金属箱子，大约半人高，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水藻和贝类，静静地躺在水底。箱子侧面，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接触认证面板。生物信息读取将自动进行。”电子音指示。
我憋着气，潜到箱子旁，冰冷的水压迫着耳膜。我将右手按在那个凹槽上。凹槽内亮起微弱的蓝光，扫描着我的手掌。
几秒钟的等待，漫长得像一个世纪。肺部的空气快要耗尽，冰冷的河水开始渗入骨髓。
“认证通过。观察体404，权限确认。信号源获取中……”
“咔哒”一声轻响，箱子顶部弹开了一个小口，里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与此同时，腕带上的光束熄灭了。
我顾不上多看，伸手进去摸索，触手是一个冰冷的、圆柱形的金属物体，比保温杯稍细，表面光滑。我一把抓住它，用尽最后力气向上浮去。
“哗啦！”
我冲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潮湿的空气，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挣扎着爬回平台，瘫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中的金属柱体滚落在一旁。
它大约二十厘米长，通体银灰色，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顶端有一个极小的、类似接口的凹槽。
这就是“信号源”？它是什么？有什么用？
还没等我想明白，脑海中电子音再次响起，语速加快：
“信号源获取成功。第一阶段撤离协议启动。光学屏蔽已失效。生命体征模拟覆盖剩余30秒。检测到安保系统重启迹象。请立刻前往备用撤离点。”
备用撤离点？在哪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这个地下空间除了我来时的楼梯，似乎没有其他出口。水面……对，图纸上有波浪线，指向水深处！难道撤离点在水下另一边？
“撤离点坐标已发送至导航器。请跟随指引。”电子音提示。
我手腕上的金属环再次亮起，这次投射出的不是光束，而是一个闪烁的箭头，指向水面斜对岸的一个方向。箭头下方有倒计时：25秒。
没时间犹豫了！我抓起那个冰冷的金属柱体（信号源），再次咬牙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朝着箭头指引的方向拼命游去。
身体已经冻得麻木，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每一次划水都无比艰难。倒计时在脑海中滴答作响，像死神的脚步。
23秒……22秒……
我奋力游着，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开始模糊。
15秒……14秒……
前方水面的石壁上，似乎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箭头直指那里！
10秒……9秒……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那个洞口。洞口不大，刚好容一人通过。里面似乎是一条向上的、充满水的管道！
8秒……7秒……
我钻了进去，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管道壁滑腻无比，冰冷的水没过头顶。
6秒……5秒……
缺氧的窒息感袭来，眼前发黑。
4秒……3秒……
头顶似乎有光！我拼命向上蹬！
2秒……1秒！
“噗哈——！”
我的头猛地冲出了水面！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我听到了身后水下传来沉闷的、像是闸门关闭的巨响！以及远处隐约响起的、被水层阻隔得模糊不清的警报声！
我趴在湿滑的管道边缘，剧烈地喘息，咳嗽，吐出呛入的污水。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刚才那个洞口已经被一道迅速降下的金属栅栏彻底封死！水面下只剩下一片黑暗。
好险！再晚上一秒，我就被关在里面了！
我瘫软在管道口，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排水管道交汇处，空气污浊，但至少暂时安全。手腕上的导航器箭头已经熄灭，金属环恢复了冰冷。
我成功了？我逃出来了？从那个铜墙铁壁的“观察所”里逃出来了？
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我。我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冰冷的金属柱体——信号源。这就是我用命换来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谁要它？R在哪里？
“第一阶段撤离完成。信号源已安全。执行沉默协议。导航器连接中断。祝你好运，404。”
电子合成音说完最后一句，彻底从脑海中消失了。
四周只剩下水流声和我粗重的喘息。
我逃出了囚笼，但似乎……又进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未知的迷局。手握着一个不知用途的“信号源”，身处阴暗的地下管道，被未知的势力（R）所救，却又被瞬间“沉默”和抛弃。
接下来，我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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