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警官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仪器的滴答声和我自己紊乱的心跳。他最后关于柯南的问题，像一根刺，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警方已经注意到了我和柯南之间的微弱联系？是柯南主动接触了警方，还是警方在调查中自然发现了这一点？
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我试图将自己隐藏在“无辜受害者”外壳下的努力，正面临着穿帮的风险。警方不是博士，他们有一套完整的调查程序和逻辑，我的任何一点不合常理之处，都可能被放大审视。
接下来的两天，我在医院的“保护性监禁”下度过。门口二十四小时有警察值守，白鸟警官每天会来一次，询问我的恢复情况，并例行公事地更新一些无关紧要的调查进展——无非是“正在排查嫌疑人”、“监控仍在分析”之类的套话。他态度依旧温和，但那种职业性的审视感始终存在。
我的伤势在医院的规范治疗下恢复得很快，感官钝化的效果也似乎在缓慢减退，世界逐渐恢复了些许色彩和清晰度。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焦虑。身体好转，意味着我即将面临出院和下一步的“安置”问题。警方会把我送到哪里？另一个更严密的“安全屋”？还是说……他们会允许我回到我的旅馆？
后者几乎不可能。在警方眼中，我的旅馆是案发现场，且极有可能仍被不明势力监视。
第三天下午，我正对着窗外发呆，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守在门外的警察推开门，探进头来：“浅川小姐，有访客。是阿笠博士和一位小朋友。”
博士和……小朋友？柯南？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们怎么来了？而且是在警方的允许下？是警方主动联系了他们，还是他们设法通过了警方的审查？
“请他们进来。”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门被完全推开，阿笠博士胖乎乎的身影先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歉意。而跟在他身后的，果然是那个穿着蓝色小西装、戴着大眼镜的小小身影——江户川柯南。
博士几步走到床边，语气急切：“浅川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听说你遇到了袭击，我们都担心坏了！真是对不起，都是我安排不周，没想到那个安全屋会……”
“博士，别这么说。”我打断他的自责，勉强笑了笑，“是我自己不小心，按了按钮，才暴露了位置。而且，如果不是警方及时赶到，我恐怕已经……”我适时地流露出后怕的神情，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柯南。
柯南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扑过来表达关心，他只是安静地站在床尾，双手插在口袋里，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思考。那种超越年龄的沉稳，让我的心微微发紧。
“幸好你没事。”博士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后怕，“警方联系我们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这位是柯南，你见过的。他……也很担心你。”博士似乎想为柯南的沉默解释一下。
“柯南君，谢谢你来看我。”我对着柯南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浅川姐姐没事就好。”柯南用他特有的童音回应道，语气听起来很正常，但那双眼睛里的探究意味却丝毫未减。
博士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安慰的话，询问了我的伤势。我一一应答，心思却大半放在柯南身上。他今天来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探病。
果然，在博士的话告一段落后，柯南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床边，仰起头看着我，看似天真地问道：“浅川姐姐，那天晚上好可怕哦！你怎么知道那个送东西的叔叔是坏人的呀？你看到他哪里奇怪了吗？”
来了。核心问题。而且是由柯南，以小孩子“好奇”的方式问出来，比白鸟警官的直接询问更难以回避。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能再用模糊的“直觉”搪塞，需要有细节。
“我……其实也不太确定。”我斟酌着词句，脸上露出回忆和些许困惑的表情，“就是感觉……他那天和平时不太一样。平时他送东西很快，也不怎么抬头。但那天，他动作有点慢，换东西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他口袋里有什么硬东西轻轻响了一下，不像钥匙……而且，他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他左边的裤脚那里，蹭了一块有点发暗的印子，像是……像是干掉的红油漆，或者……别的什么。”
我隐去了“血迹”的猜测，用了更模糊的“发暗的印子”，并将金属声描述为“硬东西响了一下”。
“我当时心里就有点毛毛的，”我继续说着，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被角，增加可信度，“一个人待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怕，就……就忍不住按了那个按钮。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紧张了，误会了也不一定……”我适时地表现出一点懊悔和不确定。
柯南认真地听着，大眼睛眨了眨，追问道：“硬东西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声音呀？咔嚓？还是叮当？”
他在抠细节！我心头一紧，努力回忆着当时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叮的一声，很轻，像是小铁片碰了一下。”
柯南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声音，而是换了个角度：“浅川姐姐的观察力好厉害哦！要是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裤脚脏了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孩子的夸奖，但在我听来，却充满了试探的意味。他在怀疑我过于敏锐的观察力是否合理。
“不是观察力好……”我连忙摇头，苦笑道，“是因为一个人被关在那里，太无聊了，又害怕，所以总会不自觉地去注意各种细节……算是……一种被迫的警惕吧。”我将原因归结为环境导致的神经质。
柯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博士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柯南，别问那么多了，让浅川小姐好好休息。”他又转向我，“浅川小姐，你别担心，警方已经加强了安保。关于你之后的安排……白鸟警官应该会和你商量。你放心，我们也会尽力确保你的安全。”
之后安排……我心头一沉。果然要提到这个话题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敲响。白鸟警官走了进来，看到博士和柯南，似乎并不意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博士，柯南，你们来了。”
“白鸟警官。”博士连忙回应。
白鸟走到床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博士，语气温和但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浅川小姐，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关于你出院后的安置问题，我们警视厅有了一个初步的方案，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所有人都看向白鸟，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鸟推了推眼镜，清晰地说道：“鉴于浅川小姐的旅馆目前仍存在安全风险，而之前的安置点已经暴露，我们考虑将你暂时安置在警视厅下属的一处更安全的庇护所，那里有专人看守，能最大程度保障你的安全，直到案件调查有突破性进展。”
警视厅的庇护所？那意味着我将完全处于警方的控制之下，与外界隔离会更彻底。博士和柯南他们会更难与我接触。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或许是最安全的选择，但也意味着我彻底失去了自由和主动权。
就在这时，柯南却突然开口，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对白鸟说：“白鸟警官，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最近是不是很忙啊？要是浅川姐姐去警视厅的地方，他们是不是要轮流去保护她？那会不会影响他们抓坏人呀？”
白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柯南会问这个，他笑了笑：“保护市民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过，具体勤务安排会有专人负责。”
柯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我，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可是，警视厅听起来好严肃哦！浅川姐姐一个人会不会害怕呀？要是能去一个既安全、又没那么严肃的地方就好了，比如……博士家附近好像也有空房子哦？博士还可以经常去看看浅川姐姐！”
我心中猛地一动！柯南这是在……暗示？他想让白鸟考虑将我安置在博士家附近？这样他们就能更方便地“观察”我，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保护”或者说“控制”我？
我立刻看向白鸟警官，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柯南这个“孩子气”的建议。
博士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附和道：“啊，对对！如果警方觉得合适，我附近倒是有一处空置的房产，环境很安静，邻居也都认识，相互有个照应。当然，最终还是要看白鸟警官你们的专业判断和安全评估。”
球被踢回了白鸟脚下。是选择警视厅完全掌控但可能“打草惊蛇”或浪费警力的方案，还是选择一个有民间人士（博士）协助、看似更隐蔽但控制力较弱的方案？
白鸟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我身上：“浅川小姐，你的意思呢？你更倾向于哪种安置方式？”
压力给到了我。我该如何选择？是彻底依靠警方，还是……再次回到柯南他们的视线范围内，继续这场危险的游戏？
我看着柯南那双看似天真、却深邃如海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白鸟的目光，轻声说道：“我……我相信警方的安排。如果……如果博士家附近确实安全，又不会给警方添太多麻烦的话……我希望能有个相对……宽松一点的环境。一个人待着，确实有点……害怕。”
我将选择权看似交给了警方，但话语中的倾向性已经很明显。
白鸟警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们会综合评估安全性，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他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和博士、柯南一起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我瘫软在病床上，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柯南的介入，将选择摆在了我面前。而我的回答，无疑意味着，我选择了继续留在棋盘上，留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下一次危机来临时，我还能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取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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