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哀离开后,我在储物间的冰冷地板上坐了不知多久。双腿麻木,心也一点点沉入冰窖。她的话像最后的通牒,“安置问题”四个字更是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天快亮时,我才拖着僵硬的身体,像幽魂一样溜回自己的房间。躺回床上,却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模拟天花板上逐渐变亮的“天空”,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早上八点,阿笠博士准时端着早餐进来。他的脸色不像往常那样轻松,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他放下托盘,没有像平时那样寒暄,而是直接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沉默了片刻。
“浅川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昨晚……小哀都跟我说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博士,对不起……”我低声道歉,声音干涩,“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我……”
博士摆了摆手,打断了我苍白的辩解:“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突然卷入这种事情,谁都会恐慌。但是,浅川小姐,”他推了推眼镜,眼神变得严肃,“你的行为,确实带来了很大的风险。工藤家的电话线路虽然做了基础反监听处理,但并非绝对安全。你的那通电话,很可能已经暴露了这条联络渠道,甚至可能让优作那边也受到关注。”
我哑口无言。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在组织的技术力量面前,我的行为无异于玩火。
“更重要的是,”博士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加重,“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极其谨慎和危险的敌人。任何一点不必要的动静,都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将安室君,将新一和小哀,将所有人都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在组织的庞大阴影下,我个人的恐惧和那点微不足道的“预警”,显得如此渺小和鲁莽。
博士看着我沮丧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浅川小姐,我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救了安室君,这份善意我们是记得的。但是,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所有人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
“调整?”我抬起头,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是的。”博士点点头,“这里……可能不再适合你长期待下去了。组织的搜查一旦开始,范围会非常大,博士家虽然隐蔽,但并非绝对安全。我们需要将你转移到一个更隐蔽、更不容易被关联到的地方。”
转移?要把我送走?送去哪里?
“当然,在转移之前,以及到了新地方之后,”博士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们需要对你的对外联络进行一些……必要的限制。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必要的限制……我瞬间明白了。软禁。切断我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我彻底隔离起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窒息感扑面而来。我张了张嘴,想争取,想辩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在确凿的风险面前,我的任何理由都显得苍白无力。他们能留我性命,给我治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明白了。”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认命的麻木。
博士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宽慰:“你能理解就好。新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很安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接你。在这之前……”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这个房间的电话只能内部通话),“就暂时不要使用了。你需要什么,跟我和小哀说就好。”
他站起身,像完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语气重新变得温和:“你先吃早餐吧,好好休息。下午转移的时候,可能会有点辛苦。”
博士离开后,我看着托盘里精致的早餐,却没有一点胃口。
我被放弃了。或者说,被“妥善安置”了。在他们对抗组织的宏大棋局里,我这个来历不明、能力诡异、还时不时会惹出麻烦的棋子,终于被移到了棋盘之外,放进了一个安全的、但也是密不透风的格子里。
囚鸟之笼。
我靠在床头,看着房间里唯一的“窗户”——那块模拟着蓝天白云的电子屏。阳光很逼真,却毫无温度。
系统的代价依旧没有降临。这种沉默,比任何惩罚都更折磨人。它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的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而比系统的惩罚更让我感到绝望的,是这种彻底的、被动的孤立。我失去了旅馆,失去了自由,现在连最后一点微弱的话语权和行动权也失去了。未来会怎样?在那个未知的“安全屋”里,了此残生?还是会在某一天,被组织找到,或者被系统突如其来的代价吞噬?
下午两点,来接我的人到了。不是预想中黑西装墨镜的神秘人物,而是一个穿着普通快递员制服、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他开着一辆随处可见的厢式货车,手续齐全,态度自然。
博士和灰原都没有多说什么。灰原递给我一个准备好的背包,里面有一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还有几瓶她特意准备的、标着维生素标签的消炎药和止痛药。
“伤口定期换药,避免感染。”她言简意赅地交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也没有更多的敌意。
我接过背包,低声道谢。
博士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安慰:“别担心,浅川小姐,会没事的。等风头过去……”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等组织的调查结束,等安室透安全,或许我还能重获自由。但那一天,遥遥无期。
我跟着那个“快递员”走出博士家,坐进了货车的车厢。车厢经过改装,有简单的座椅和通风口,但窗户被从外面封死,看不到沿途的风景。
引擎发动,车辆缓缓驶离。我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博士家,那栋看似普通的宅邸,曾经是我短暂的避风港,如今也成了回不去的过去。
车厢里光线昏暗,只有通风口透进些许斑驳的光影。我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感受着车辆的颠簸。
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不知道等待我的将是怎样的“保护性监禁”。
我只知道,我穿越到这个世界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这样一个结局:付出代价,然后失去一切。
车辆在东京错综复杂的道路上行驶着,不知驶向何方。
而我的代价,依旧沉默着,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在黑暗中等候着下一次扑食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