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
“老板姐姐,你究竟是谁?”
我浑身僵硬,指尖还残留着为安室透包扎时沾上的温热血迹。缓慢地,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转过头。
门口那个小小的身影,背着走廊昏黄的灯光,镜片后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没有半点孩童应有的懵懂,只有属于侦探的审视和冰冷质问。他甚至没看榻榻米上昏迷不醒、只简单盖着薄被的安室透——或者说,他很可能已经看过了,才把矛头对准了我。
“柯、柯南君……”我喉咙发干,声音嘶哑,“你怎么进来的?这么晚了……”
“旅馆的门没锁死。”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迈步走了进来,小小的皮鞋踩在榻榻米边缘,“而且,有血迹。从门口,一直到这里。”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心脏骤缩。刚才情急之下,根本顾不上清理拖拽安室透时留下的痕迹,暗红色的点点滴滴,在浅色的榻榻米和走廊木地板上异常刺眼。
“我……我看到有人倒在门口,受了很重的伤,不能见死不救……”我试图解释,语速快得自己都听不清,“正准备报警,还有叫救护车……”
“是吗?”柯南走到我旁边,蹲下身,目光扫过安室透苍白的脸和被绷带包裹的伤口,“处理得很及时。止血方法专业,包扎手法虽然生疏,但步骤正确。老板姐姐学过急救?”
“开旅馆的,总要懂一点基础……”我避开他的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系统没有提示惩罚降临,但这种被主角盯上的感觉,比任何已知的代价都更让我胆寒。
“安室先生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又为什么偏偏倒在你旅馆门口?”柯南抬起头,镜片反着光,“据我所知,安室先生平时活动范围主要在米花町附近,而你的旅馆在近郊,并不顺路。”
每一个问题都像鞭子抽过来。我脑子飞快转动,但一片混乱。蝴蝶效应?因为我救了松田,救了库拉索,导致安室透的某个任务出了意外?还是说……这本身就是系统安排的“代价”之一,把他这个烫手山芋直接扔到我面前?
“我不知道。”我只能咬着牙,坚持这个最苍白也最真实的答案,“我真的不知道。他敲门,我开门,他就这样了。”
柯南沉默地看了我几秒,忽然伸手,轻轻掀开了安室透身上薄被的一角。我差点惊叫出声——那里,在缠绕的绷带边缘,靠近侧腰的位置,露出一小块皮肤,上面似乎有个模糊的印记,但被血污和匆忙的擦拭掩盖了大半。
柯南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我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我“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公安警察的某种隐秘识别标记?还是组织相关的……不,不能想。
“他需要更专业的医疗。”柯南收回手,重新盖好被子,语气依旧平稳,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伤口有感染风险,失血也过多。不能叫普通的救护车。”
我愣住了:“那……怎么办?”
柯南拿出他的手机,快速按了几下,然后递给我看屏幕。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备注是“阿笠博士”。
“打这个电话。说‘江户川需要F协议支援,地点竹庵,情况紧急,需要医疗和清洁’。”他一字一句地交代,目光紧紧锁着我,“不要多说任何话。打完立刻删除通话记录。”
F协议?清洁?我捏着那只小小的、带有蝴蝶结装饰的手机,指尖冰凉。这是……要动用他背后那些资源了?阿笠博士,灰原哀,或许还有FBI的线?我就这样被卷进去了?
“快点。”柯南催促,眼神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打键。电话很快接通,是个听起来很和蔼的老年男声:“这里是阿笠宅。”
“江户川需要F协议支援,地点竹庵,情况紧急,需要医疗和清洁。”我机械地重复,声音干涩。
对面沉默了两秒。“收到。保持现状,我们尽快到。”电话挂断了。
我把手机还给柯南,他熟练地删除了记录。房间里只剩下安室透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以及我们两人之间沉重的寂静。
“在博士他们来之前,”柯南重新看向我,那种冰冷的审视感又回来了,“老板姐姐,我们还有点时间。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关于你‘恰好’出现在杯户商场,目睹了爆炸案却没受伤;关于你‘偶然’的热心举动,让一位带着小孩的女士错过了某趟公交车;以及……关于你旅馆登记信息里,那个查不到任何过往经历的‘浅川弥生’这个名字。”
我跌坐在榻榻米上,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知道。他居然都注意到了。那些我以为足够隐蔽、足够“巧合”的干预,原来早就落入了这位名侦探的眼中。他只是按兵不动,直到今天,直到安室透以这种惨烈的方式撞进我的旅馆,将所有疑点串联起来,给了我致命一击。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系统的警告在脑海深处嗡鸣,但我此刻更害怕的是眼前这个小学一年级生的目光。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解释?说我是穿越者?说我有系统?说我在用未知的代价换取他们活下去的可能?
他会信吗?信了之后呢?把我当成疯子,还是某种需要控制起来的未知因素?
就在我脑子乱成一锅粥,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击垮时,榻榻米上的安室透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我和柯南同时转头。
安室透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紫灰色的眸子因为失血和高热而显得涣散,但依旧锐利。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陌生的天花板,然后艰难地转向,落在我惨白的脸上,又移向旁边严阵以待的柯南。
他看了我们几秒,仿佛在理解现状。然后,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Zero……需要……保护……”
他说完,似乎用尽了力气,眼皮又沉了下去,但呼吸依旧平稳。
Zero?他在说他的代号?还是……别的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柯南的脸色却瞬间变了。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极度凝重和恍然交织的神情。他猛地看向我,之前那种冰冷的审视忽然被一种更复杂、更急迫的情绪取代。
“浅川……姐姐,”他改了口,声音压低,语速加快,“无论你是谁,无论你从哪里来,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安室先生,不,降谷先生的身份暴露了,有内鬼。追杀他的人可能随时会到。博士他们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他向前一步,小小的身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是要现在把我们交出去,保全你自己和你的旅馆,”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还是要赌上一切,帮我们?”
庭院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突然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瘆人。
远处,似乎有机车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又迅速掠过,消失在夜风里。
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系统的警告声似乎越来越大,带着某种尖锐的刺痛,在我太阳穴处跳动。
我看着昏迷的安室透,又看向眼神灼灼的柯南。
赌上一切?
我早就已经在赌了。从发出第一封警告信开始。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努力让声音不要颤抖:
“……后门,通向山里的那条小路,我知道一个废弃的猎人小屋,很隐蔽。”
柯南紧紧抿着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我去引开可能的视线。”我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但我强迫自己走向柜子,翻出车钥匙和一件深色的外套,“你带着他,从后门走。小路不好走,但更安全。手机给我,我给你们发定位。”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柯南立刻反对。
“这是我的旅馆,我对附近地形比你们熟。”我把外套穿上,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镇定,“而且,如果他们真是追着他来的,发现旅馆里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老板娘,至少不会立刻下杀手。而如果你们被堵在这里,才是真的完了。”
我走到和室门口,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柯南已经费力地试图扶起安室透,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安室透似乎又恢复了一点意识,半阖着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那里面似乎有疑惑,有审视,也有一丝极淡的……感激?
“走吧。”我说,然后转身,拉开门,走进了昏暗的走廊。
前厅的挂钟,指针指向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夜色正浓。
而我的代价,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