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的后果

黄昏把温泉旅馆“竹庵”的木质招牌拉出长长的影子。我刚送走最后一波抱怨案件耽误了行程的客人，正拿着抹布擦拭前台的台面。水汽氤氲的温泉池子需要清理，后厨晚上要准备的食材也得盘点，这就是我在这个名柯世界的日常——一家开在东京近郊、不算热门但足够维持生计的温泉旅馆的老板。

当然，我是个穿越者。还带着个不讨喜的系统，核心规则只有一条：【干预剧情，必付代价。】代价随机，轻重不一。所以我的目标明确：苟住，赚钱，远离所有戴眼镜的小学生、穿西装的小侦探以及任何可能引发命案或枪战的人物。

抹布划过台面，留下湿润的痕迹。我忍不住想起上周，为了不让松田阵平那个嚣张又注定悲剧的家伙在摩天轮上变成烟花，我绞尽脑汁，用从系统那里赊账换来的最低限度的“信息模糊”服务，给警视厅发了封语焉不详的匿名警告信。信是送出去了，松田也的确因为“临时收到的炸弹结构分析”而活了下来，没有在最后一秒拆除那个陷阱。但代价是，我当晚就倒在了旅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高烧四十度，整整烧了三天，意识模糊时，眼前全是摩天轮爆炸的幻象。

还有库拉索……想起那个银发的身影，我小腹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只是“恰好”在她可能经过的路段，利用一点小小的意外，让一个孩童的气球失控飘到了路中间，引发了一场微不足道的交通堵塞，迫使她的车子改变了原定路线，错过了与黑衣组织成员的致命会面。代价是，隔天我出门采购时，一辆失控的卡车几乎是擦着我的身子撞进了街边的店铺。只差几厘米。

代价，每次都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在规则之内。

我叹了口气，把抹布扔进水桶。这世界，想当个好人，真难。但看着那些原本该消逝的生命还在呼吸，我又觉得，这代价，我付了，无怨无悔。只是这旅馆，是我的避风港，也是我的锚点，我只希望风波别直接拍到我门上来。

夜色渐渐浓稠，远处东京的霓虹给天际线染上一抹不祥的红晕。我锁好前台，打算去后院看看温泉池的水温。刚走到通往庭院的拉门边，一阵急促、沉重，却又明显虚弱的敲门声，猛地从前门传来。

咚…咚咚…咚……

不是客人那种礼貌或带着期待的敲击，而是某种濒临极限的、用尽最后气力的挣扎。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时间，不会有预约的客人了。附近的邻居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敲门。一种强烈的、属于穿越者的不祥预感攫住了我。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凑近猫眼。

门外，檐灯昏黄的光线下，倚着一个人。不，几乎是挂在门板上。黑色的夹克浸透了深色的水渍，在昏暗光线下分不清是水还是……血。他一头金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额角，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是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

他怎么会在这里？伤成这样？剧情里没这出啊！是因为我之前的干预产生的蝴蝶效应吗？

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我。收留他，意味着直接介入主线，还是最危险的那部分。黑衣组织、日本公安、FBI……这潭水太深了，我这小旅馆，我这小身板，沾上就是粉身碎骨。更何况，系统会降下什么样的代价？上次只是改变行车路线就差点被撞死，这次直接救了核心人物……

“呃……”门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闷哼。安室透的身体沿着门板缓缓下滑，在木门上留下一道刺目的暗红痕迹。

不能见死不救。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权衡利弊。我知道他是好人，我知道他背负着什么。如果我今天关上门，他很可能活不过今晚。

去他的代价！

我猛地拉开门闩，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安室透失去门板的支撑，直接向前倒来。我赶紧用尽力气撑住他。他比想象中要沉得多，体温低得吓人。

“坚持住！”我低声说着，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进旅馆，迅速反手关上门，锁死。也顾不上会不会留下血迹了，我搀着他，踉踉跄跄地穿过前台，走向后面我私人使用的、相对隐蔽的一间和室。每走一步，我的心跳都像擂鼓，既怕追兵下一秒就破门而入，又怕系统的惩罚即刻降临。

好不容易把他安置在榻榻米上，他已然完全昏迷。我冲回自己房间，手忙脚乱地抱来急救箱，又端来热水和毛巾。剪开被血浸透的衣物，看到他身上不止一处的枪伤和利器划伤时，我的手都在抖。清理，消毒，止血，包扎……我没有专业的医疗知识，只能凭着常识和急救手册上的步骤，尽可能处理得干净利落。

做完这一切，我瘫坐在一旁，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看着安室透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的脸，我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一片冰凉和后怕。

这次……救了他，代价会是什么？折寿？重病？还是直接引来组织的人，把我和这旅馆一起夷为平地？

就在我心神不宁之际，一个稚嫩的、却毫无温度的声音，突兀地从我身后的和室门口响起，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

“老板姐姐，你究竟是谁？”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门口，穿着蓝色小西装、戴着大眼镜的江户川柯南站在那里，小小的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长。他脸上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属于名侦探工藤新一的锐利和审视，眼神冰冷得吓人。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了多久？

完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剧情，还是以最糟糕的方式，砸到了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