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却吹不散林晚星指尖的凉意。她攥着那封写了三稿的信，站在市一中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看着沈砚白背着书包从楼梯口走出来。阳光透过叶片缝隙落在他身上，在白色校服上织出跳动的光斑，像她此刻乱得没章法的心跳。
“沈砚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连忙清了清嗓子，把信纸往身后藏了藏——最后还是决定亲口说，文字太容易被曲解，她要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认真。
沈砚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的睫毛很长，垂眸时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此刻正疑惑地看着她：“林晚星？有事吗？”
他们是同班同学，座位隔着一条过道。高三一年里，她见过他在数学课上飞快解题的侧脸，见过他在运动会上冲过终点线时扬起的嘴角，也见过他在晚自习后，独自坐在操场看台上望着月亮的模样。她以为那些不经意的对视、他递过来的半块橡皮、下雨天同撑的一把伞，都是藏着心意的信号，否则她不会有勇气，在毕业这天把心事说出口。
“我……”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进掌心，“我喜欢你，沈砚白。从高二分班那天起就喜欢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空气好像突然静止了，只有蝉鸣在耳边嗡嗡作响。沈砚白的表情很平静，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她期待的羞涩，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一层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蒙了层雾的湖。
他沉默了几秒，久到林晚星几乎要以为他没听见，才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冰锥扎进心里：“对不起，林晚星，我不能。”
“为什么？”她追问，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我哪里不好吗？还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她想起班里传过的那些流言，说沈砚白家境不好，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吃饭也只打最便宜的菜，可这有什么关系？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啊。
沈砚白没有回答“为什么”，只是微微垂下眼，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合适。”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也别再提这件事了。”说完，他背上书包，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离开，脚步很快，没再回头。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手里的信纸被她捏得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晕开了一片，像她此刻一塌糊涂的心。她不明白，那些明明看起来很温柔的瞬间，怎么会都是她的错觉？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为难，还是厌烦？
她沿着香樟树的影子慢慢走回家，平时十分钟的路，今天走了将近半小时。路过便利店时，她习惯性地想进去买沈砚白喜欢的柠檬味汽水，手伸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家的别墅在半山腰，红砖墙爬满了蔷薇。管家张叔看见她哭红的眼睛，连忙递过纸巾，却没敢问什么——林家规矩大，主人家的事，下人不该多嘴。林晚星没接纸巾，径直跑上二楼，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她趴在书桌上，看着玻璃板下那张偷拍的沈砚白的照片——那是去年校庆，他在台上弹吉他时，她偷偷用手机拍的。照片里的他低着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温柔得不像话。她记得那天自己心跳得飞快，以为抓住了全世界的光，可现在才知道，那束光从来就不属于她。
哭累了，她就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可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响，是哥哥林墨的声音：“晚星，开门，有话跟你说。”
林晚星揉了揉眼睛，起身打开门。林墨穿着一身定制西装，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文件夹，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还在难过？”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从她早上出门时那副紧张又期待的样子，就猜到她要去做什么。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林墨叹了口气，把文件夹递给她：“别想那些没用的了。两周后的成人礼，按照家里的规矩，要给你选几个家奴，以后专门伺候你。这里是候选名单，你先看看，有喜欢的可以先标记出来。”
“家奴？”林晚星愣了一下，她从小在蜜罐里长大，虽然知道家里有很多佣人，但“家奴”这个词，还是第一次从哥哥嘴里听到。林家是顶级豪门，不仅有钱，还有着一套传承多年的规矩，家奴和普通佣人不同，他们是签了终身契约的，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主人可以随意支配他们的一切。
“对，”林墨点点头，语气很平淡，“这些人都是从小就接受调教的，忠诚可靠，你不用有心理负担。选几个合眼缘的，以后让他们跟着你，也能帮你处理不少事。”
林晚星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到烫金的封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张张照片和简介，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表情恭敬，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她随便翻了几页，心里却没什么波澜——这些人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和面孔，和沈砚白比起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味。
“我知道你可能不习惯，”林墨看着她的样子，又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慢慢就好了。成人礼那天，他们会亲自来让你挑选，到时候你看着选就行。”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再为不值得的人难过了，你的身份，值得更好的。”
林晚星“嗯”了一声，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关上房门，把文件夹扔在书桌上，又躺回床上。沈砚白拒绝她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想起，心都会抽痛一下。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拒绝自己？难道就因为她是林家的小姐，而他家境普通吗？可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些看不起他啊。
接下来的两周，林晚星几乎没怎么出门，每天要么待在房间里发呆，要么就是翻看那些候选家奴的名单。她其实没怎么认真看，只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直到成人礼那天，她才不得不打起精神，换上定制的礼服，下楼去挑选所谓的“家奴”。
林家的成人礼办得很隆重，请了很多宾客，但选家奴的环节，却只有林家核心成员在场。候选家奴们整齐地站在大厅的一侧，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看起来像一排没有灵魂的木偶。
林晚星跟在林墨身后，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人。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最左边那个男生，身形怎么那么像沈砚白？
她连忙走近几步，心脏狂跳起来。那个男生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脸，但那熟悉的背影、肩膀的弧度，甚至是头发的长度，都和沈砚白一模一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她太想念沈砚白，出现幻觉了？
“抬起头来。”林晚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她甚至不敢去看那个男生的脸，害怕那只是一个和沈砚白长得像的人。
那个男生身体僵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当他的脸映入林晚星眼帘时，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真的是沈砚白！
他的脸色很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看起来很疲惫。曾经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空洞得没有任何光彩，像蒙了层灰的玻璃。他看着林晚星，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她。
林晚星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想问他是不是一直都在骗她，想问他之前拒绝她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命令：“我选他。”
林墨愣了一下，看了看沈砚白，又看了看林晚星，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那就把他记下来。还有其他要选的吗？”
“不用了，就他一个。”林晚星的声音很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乱。她看着沈砚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原来他一直都是林家的家奴，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却还吊着她的胃口。
“张叔，”林晚星转头看向管家，语气冷得像冰，“把他带下去，好好调教。我要他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谁才是他的主人。”
张叔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大小姐。”他走到沈砚白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吧。”
沈砚白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晚星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情绪，有委屈，有痛苦，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绝望。可林晚星已经被愤怒和背叛感冲昏了头脑，她没有在意那眼神里的深意，只是冷冷地别过头，不再看他。
看着沈砚白被张叔带走的背影，林晚星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痛。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不对，可一想到沈砚白之前的欺骗和拒绝，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要让他知道，拒绝她的代价是什么，要让他永远都忘不了，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给的。
成人礼剩下的环节，林晚星都心不在焉。她满脑子都是沈砚白的样子，想起他在学校里的温柔，想起他拒绝她时的平静，想起他刚才那双空洞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难过，只觉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有。
回到房间，林晚星把自己摔在床上。她拿起手机，翻出和沈砚白的聊天记录——那些为数不多的对话，每一句都显得那么讽刺。她曾经以为那些简短的回复里藏着心意，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家奴对主人的敷衍。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睛，可沈砚白的脸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想起哥哥说的，这些家奴都是从小接受调教的，那沈砚白是不是也一样？他在学校里的一切，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疼欲裂。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砚白。她只知道，从她选择沈砚白作为家奴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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