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的夜，和人类世界很不一样。

没有城市的霓虹，也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

天空是深紫色的，像被墨晕染开的宣纸，星辰密密麻麻地挂在上面，亮得几乎不真实。

罗丽的宫殿里，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王默抱着抱枕，坐在地毯上，一脸满足地啃着一块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点心。

“哇……这个好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像棉花糖，又比棉花糖好吃！”

“这是‘星棉糕’。”罗丽介绍，“用星光和花瓣做的。”

“你们仙境也太幸福了吧……”王默感动得快要哭出来，“还有这种东西。”

“你少吃点。”罗丽无奈，“等会儿吃太多，晚上睡不着。”

“不会的！”王默说，“我回去还要写作业呢，怎么可能睡不着。”

罗丽：“……”

她突然有点同情这个人类小姑娘。

“沈砚，你不吃吗？”王默抬头，看见沈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我不太饿。”沈砚说。

“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王默把一块星棉糕递过去，“就当是……欢迎你来到仙境的礼物。”

沈砚看了她一眼。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沾着一点糕点碎屑，看起来有点傻气，却很真诚。

“好。”他接过星棉糕，咬了一口。

入口即化，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和甜味，却不腻。

“味道不错。”他评价。

“对吧对吧！”王默立刻兴奋起来，“我就说很好吃。”

罗丽看着他们，心里莫名有点欣慰。

——至少，王默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不是一个人。

“对了。”王默突然想起什么，“沈砚，你在仙境，会不会也有什么特殊能力？”

“嗯？”沈砚一愣。

“你看。”王默说，“我有罗丽，能使用叶罗丽魔法。”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技能？”

“我？”沈砚想了想，“我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啊？”王默眼睛一亮，“什么东西？”

“比如——”沈砚顿了顿，“系统提示。”

“……”王默一脸茫然，“系统提示是什么？”

“没什么。”沈砚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脑袋里住着一个会说话的系统。

“你身上，确实有特殊的力量。”罗丽突然开口。

“啊？”王默和沈砚同时看向她。

“你在操场上晕倒的时候。”罗丽说，“我感觉到，有一股很纯净的力量，从你身上散发出来。”

“那股力量，和仙境的本源很像。”

“所以，我才会在娃娃店里，对你产生那么强的‘共鸣’。”

沈砚心里一动。

——世界本源。

——心核适配者。

这些词，又一次在他脑海里浮现。

“你是说——”王默眼睛睁大，“沈砚，其实也是什么‘天选之子’？”

“我可没这么说。”罗丽说，“但他，绝对不只是普通人类。”

“至少，他比你想象中，要重要得多。”

王默：“……”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砚。

少年坐在灯光下，侧脸安静，眉眼清隽，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好学生。

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一种感觉——

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少年，可能，会在未来，站在一个她完全够不到的高度。

“你们别老把我说得那么神秘。”沈砚笑着转移话题，“我现在连魔法都不会用。”

“谁说你不会？”罗丽说，“你只是还没觉醒。”

“觉醒？”沈砚挑眉。

“嗯。”罗丽点头，“像王默，是通过契约觉醒的。”

“而你——”

她打量了他一眼。

“你更像是，天生就和仙境有某种联系。”

“只是，这种联系，被人为地压制了。”

“人为？”沈砚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也不确定。”罗丽说，“只是一种感觉。”

“也许，等你遇到真正的‘契机’，就会明白了。”

沈砚没有追问。

他知道，有些答案，系统不会告诉他，罗丽也不知道。

只能等——某个“源的碎片”，或者“源”本身，亲自来揭开。

二

夜深了。

王默终究还是没扛住困意，抱着抱枕，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睡姿不算优雅，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猫。

罗丽轻轻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一道柔和的光包裹住她，把她送到了楼上的房间。

“她今天，也累坏了。”罗丽说。

“嗯。”沈砚点头，“对她来说，这一天，信息量有点大。”

“对我们来说，也是。”罗丽看向他，“你呢？你不累吗？”

“还好。”沈砚说，“我现在，反而有点睡不着。”

“紧张？”罗丽问。

“有一点。”沈砚说，“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感。”

“昨天这个时候，我还在为考试烦恼。”

“今天，我就坐在仙境的宫殿里，和叶罗丽仙子聊天。”

“你适应得很快。”罗丽说。

“你看起来，比很多第一次来到仙境的人类，都要冷静。”

“大概是因为——”沈砚顿了顿，“我知道，这不是梦。”

“梦，不会这么真实。”

“也不会，让我感觉这么……危险。”

“危险？”罗丽愣了一下。

“嗯。”沈砚点头，“我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很多双眼睛。”

“有的，是好奇。”

“有的，是敌意。”

“还有的——”

他想起水王子那双深邃的蓝眼。

“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

罗丽沉默了几秒。

“你很敏锐。”她说。

“敏锐，有时候，不是好事。”沈砚笑了笑。

“但对你来说——”罗丽说，“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你说得对。”沈砚说。

“对了。”罗丽突然问，“你和水王子，以前认识吗？”

“在人类世界，见过一面。”沈砚说。

“他，为什么会特地来找你？”罗丽问。

“你问我，我问谁。”沈砚摊手。

“他只说，我身上有‘源’的气息。”

“源……”罗丽皱起眉，“这个词，我好像在古籍里见过。”

“哦？”沈砚来了兴趣，“讲了什么？”

“我记不太清了。”罗丽说，“只记得一句——”

“‘源为始，亦为终。’”

“源为始，亦为终……”沈砚在心里默念。

听起来，像是某种创世神或者世界意志的设定。

“也许，等我回去查一下古籍，能找到更多线索。”罗丽说。

“那就麻烦你了。”沈砚说。

“你不用跟我客气。”罗丽笑了笑，“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吧？”

“当然。”沈砚说。

“那你也不用跟水王子客气。”罗丽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

“……”沈砚说，“你这是在调侃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罗丽眨眨眼，“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普通人类。”

“你想多了。”沈砚说。

“是吗？”罗丽笑了笑，“那我们就走着看。”

三

夜深人静。

宫殿里只剩下水晶灯柔和的光。

沈砚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夜空。

星星比他在人类世界看到的，要亮得多。

“系统。”他在心里叫了一声。

“在。”系统回应。

“今天，你一直在沉默。”沈砚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分析数据。”系统说。

“什么数据？”沈砚问。

“你与水王子的互动数据。”系统说。

“以及，你与世界本源的共鸣数据。”

“结果如何？”沈砚问。

“你与水王子的共鸣率，已经提升到 23%。”系统说。

“世界线偏移幅度，稳定在 0.1%。”

“这说明，你的存在，对当前世界线，是利大于弊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沈砚问。

“我担心的是——”系统说，“你与他的共鸣，正在以一种‘非对称’的方式加深。”

“非对称？”沈砚没听懂。

“简单来说——”系统说，“你对他的情感波动，远低于他对你的情感波动。”

“他在快速向你靠近。”

“而你，始终保持着理性的距离。”

“这在短期内，是安全的。”

“但从长期来看——”

“如果他对你的执念继续加深，而你始终无法给出同等回应。”

“他可能会做出一些，不利于世界线稳定的行为。”

“比如？”沈砚问。

“比如——”系统说，“为了你，与其他碎片发生冲突。”

“或者，为了你，与世界规则对抗。”

“……”沈砚说，“听起来，不太妙。”

“是的。”系统说。

“所以，我建议你——”

“在不影响世界线稳定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与他的单独接触。”

“多用‘任务’和‘合作’的名义，与他保持关系。”

“避免让他产生‘你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错觉。”

“……”沈砚说，“你们这是，既要我利用他，又不让我撩他？”

“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系统说，“专业的任务态度。”

“……”沈砚说，“我突然觉得，当修复者，比当海王还难。”

“你可以不把自己代入‘海王’角色。”系统说。

“你只是，在执行任务。”

“……”沈砚说，“你说得对。”

“只是——”

他想起水王子那句“你不是一个人”。

心里，还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系统。”他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对某个碎片动心了。”

“你会怎么做？”

系统沉默了几秒。

“从任务角度来说——”它说，“我不建议你对任何一个碎片产生过于强烈的情感。”

“那会影响你的判断。”

“但——”

“从‘你作为一个人类’的角度来说。”

“你有权利，喜欢谁，或者不喜欢谁。”

“我不会干涉。”

“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提醒你——”

“你还有任务。”

“还有很多世界线，等着你去修复。”

“你不是只属于某一个世界，也不是只属于某一个人。”

沈砚笑了笑。

“那如果——”他说，“有一天，我想停下来呢？”

“想在某个世界，某个时间点，好好地，只做一个普通人。”

“你会允许吗？”

系统沉默了更久。

“我没有‘允许’或‘不允许’的权限。”它说。

“但我可以告诉你——”

“根据目前的多元模型推演。”

“你想要的那种‘普通生活’，很难实现。”

“因为——”

“只要你存在，你就会不断地，被各个世界线需要。”

“被源的碎片，需要。”

“……”沈砚说，“听起来，我好像，天生就不适合过普通生活。”

“你可以把这理解为——”系统说，“你的‘命运’。”

“我不喜欢这个词。”沈砚说。

“命运，听起来像是，别人已经替我写好的剧本。”

“而我，只能照着演。”

“那你可以试着——”系统说，“在剧本里，加点自己的台词。”

沈砚愣了一下。

“比如？”他问。

“比如——”系统说，“在‘拯救世界’的主线之外。”

“给自己，加一点‘想要守护的人’。”

“加一点‘想要去的地方’。”

“加一点——‘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这些，都可以是你的台词。”

沈砚沉默了很久。

“谢谢你。”他突然说。

“谢我什么？”系统问。

“谢谢你，没有把我当成一个纯粹的工具。”沈砚说。

“我只是一个系统。”系统说，“但——”

“你是我负责的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修复者。”

“从某种意义上说——”

“你也算是，我的‘例外’。”

沈砚笑了笑。

“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吧。”他说。

“争取，在剧本写完之前，多加点自己的东西。”

“好。”系统说。

四

夜更深了。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