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天,在近乎榨干最后一点脑力的讨论后,向菀的本子终于艰难地“推”了出来。
这其实是个她早就写好框架、打磨了七八分的本子,讲的是一个看似荒诞的故事,情感浓度一如既往。
然而,最大的问题随即浮出水面——男主角的人选悬而未决。
这个角色要求演员兼具一种“认真的荒谬感”和底层小人物自带的真挚笨拙,表演的度极难拿捏。
同组的蒋易、孙天宇、王广等人都试了戏,但对于拍板的向菀来说总感觉差点意思。
土豆和吕严看着排练室里的来回尝试,愁得头发都要多掉几根,虽然本身也不是很多。
这次赛制是两两大团PK,向菀是选为“X作品”的,对标的可是另一大团中很厉害的表演者——实力强劲、风格成熟的“某某某”。
压力不言而喻。
老土豆子搓着脸,原地转圈,他其实在听到向菀这么快就推出本子后特别开心,尤其是看到本子后,总觉得分数会很高,但没想到:
土豆“这可咋整啊?本子是好本子,这人不对味,全白瞎。”
吕严也着急,皱着眉,抱着胳膊:
吕严“要不……再从隔壁借调试试?”
于是,隔壁团的张呈和雷淞然又被临时拉了过来,结果还是被向菀给“毙”了。
雷淞然耸耸肩,没说什么,只是离开前,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一旁同样焦灼的向菀。
向菀正低头看着剧本,眉头紧锁,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这边一筹莫展,高超高越那边也遇到了坎儿。
他们这次PK的是配合默契,没有弱点的“四士同堂”,本子虽然定下来了,但兄弟俩私底下讨论时,总有点“未战先怯”的感觉。
对手太稳,压力山大。
可即便如此,一听说向菀这边男主角找不着,两人二话不说,又颠颠地跑过来帮忙试戏。
结果,又又被向菀“毙”掉了。
这下子,直接给老土豆子干的嘴角冒泡了,皱着眉地和吕严下去拿八仙子的饭去。
向菀比谁都急。
这个本子倾注了她从编剧到演员转型的诸多思考和情感,她太想把它完整地、漂亮地呈现出来了。
眼看着展演日期逼近,主角人选却像海市蜃楼,看得见要求,摸不着真人。
哪还有先前来这儿的壮志凌云,直接给她干崩溃了,这喜剧果然不是谁都能搞的:
向菀“我真不行了,好想活下去!”
高超正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一听到向菀说“想死”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是生气,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紧绷和排斥。
他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高超“瞎说什么呢,快呸掉。”
向菀正把自己缩在排练室的角落椅子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肩膀微微耸动。
他的掌控欲是藏在细节里的,对高越,是各种“嫌弃”式的管教,嘴上说着“你能不能稳重点”,手上却会下意识把他乱丢的外套挂好。
对向菀,则连那点表面的嫌弃都没有。
喜1合作时,向菀有时思考入神会无意识地张嘴呼吸,他都会皱着眉提醒:“闭上嘴,吸风肚子疼。”
此刻,听到她脱口而出的丧气话,高超的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
他不在乎这话是不是玩笑,是不是压力下的口不择言,他在乎的是这两个字本身所携带的不祥意味,一丝一毫都不能沾上她。
向菀被他严厉的语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呸”了一声,眼眶却更红了。
而平日里活泼得像个永动机、仿佛随时能撒欢打滚的小狗一样的高越,此刻却异常冷静。
但凡不在他哥面前,或者面对正经事时,他那种跳脱的外壳下,冷静理智的内核就会显露出来。
看到向菀崩溃,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不是拍拍肩膀,也不是递纸巾——而是直接捧住了向菀的脸。
高越“看着我,向菀。”
他的手掌温热,动作并不轻柔,甚至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了起来,迫使她的视线对上自己的。
高越“什么叫‘不行了’?本子是你写的,内核只有你最懂,天宇、雷子,甚至我们俩,为什么你都觉得不对?”
他一句句分析,逻辑清晰,直指核心,完全跳脱了平时那种插科打诨的状态。
捧着向菀脸的手没有松开,似乎要通过这种直接的肢体接触,将自己的冷静和力量传递给她。
高越“不是我们演得不好,是你心里那个角色的‘魂’还没找到完全匹配的‘形’。”
高越“这很正常,好角色都挑人。”
排练室的灯光有些刺眼,映在高越没什么笑意的眼睛里,显出一种罕见的锐利和专注。
高越“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崩溃,是再仔细想想,你写这个角色的时候,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那个‘感觉’,具体是什么?”
他顿了顿,拇指极其自然地、安抚性地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拭去一点将落未落的湿意,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高越“别想谁能演,只想他‘应该’是什么样。”
高超站在一旁,看着弟弟捧着向菀的脸,用那种他很少显露的、绝对专注的冷静语气分析着。
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没有打断,只是接了两杯温水回来,两杯都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高越的话像一针镇定剂,缓慢地注入向菀混乱的神经。
她被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笃定的眼睛,听着他抽丝剥茧的分析,狂跳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脸颊被他捧住的地方传来稳定的暖意,奇异地安抚了她四肢百骸漫上来的无力感。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扫过高越的指尖。
高越“你从幕后走到台前,站上那个舞台,不是为了告诉我们你‘活不下去’的。”
高越又顿了顿,微微抬头,眼睛里没有平日嬉笑玩闹的影子,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灼人的认真,他问道:
高越“你是要把你写的东西,完完整整、漂漂亮亮地掏出来给所有人看的。记住了吗?”
向菀被他捧着脸,动弹不得,只能直直地望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他的话毫不留情,却又精准地刺破了她被焦虑蒙蔽的理智。
胸腔里那股堵着的、想要自我放弃的浊气,好像真的被高越这连珠炮似的质问给驱散了一些。
向菀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哑:
向菀“……记住了。”
高越这才松开了手,脸上那层冷硬的专注如同潮水般褪去,又恢复了点平时那种散漫的神情,甚至还扯出一个有点欠揍的笑:
高越“记住就行。赶紧的,先把饭吃了,吃完干活。”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几乎是半强制性地把还缩在椅子里的向菀给“挖”了出来。
向菀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高越顺势一揽,将她稳稳地圈进了自己怀里。
这是一个超越了寻常朋友安慰的、近乎拥抱的姿势。
向菀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柔软卫衣的面料,以及透过衣料传来的、属于年轻男性蓬勃的体温和心跳。
她的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刚才被他捧住脸的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此刻又被更紧密地包裹。
高越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点理直气壮的耍赖:
高越“行了,你的问题暂时解决,现在轮到你安慰我了。”
向菀僵在他怀里,脑子有点懵:
向菀“……安慰你什么?”
高越把她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刻意夸大的委屈:
高越“我们也卡本子了啊,对面‘四士同堂’那么强,我们压力也超大好不好?”
高越“刚才还过来给你免费试戏,消耗了宝贵的脑细胞和感情,你就这么对我们?”
他这番歪理邪说,配上他紧紧抱着她不撒手的动作,让向菀又羞又恼,一时间忘了挣扎,也忘了隔壁创排间随时可能有人推门进来。
就在她手足无措,耳朵红得快要滴血的时候,高越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微微偏头。
对着一直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水杯的高超,用一种极其自然、甚至带点命令的口吻说:
高越“高超,你去把门锁了。”
这话一出,连空气都静了一瞬。
高超拿着两杯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弟弟抱着满脸通红的向菀,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高超“你要不要点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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