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脱了！

秦书瑶心情颇好，甚至让翠珠给她卸妆时，还难得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看来这招管用！”她对着铜镜，看着自己洗去脂粉后清爽的脸，得意洋洋，“谢珩易今天那脸色，啧啧，跟结了冰似的，还让我‘自重’！哈哈，他肯定烦透我了！再加把劲，他准得主动去解决这些问题！”

豆蔻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万一……万一谢大人不是去解决，而是……”

“而是什么？”秦书瑶挑眉。

“而是……干脆顺水推舟，娶了您呢？”豆蔻声音越来越小。

秦书瑶动作一顿，随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怎么可能！谢珩易是什么人？心高气傲，城府极深，娶我这种除了会给他添堵、让他丢脸之外一无是处的麻烦精？除非他脑子被马踢了，被门夹了，被我的洗脚水泼坏了！”

她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原著里谢珩易对原主那是多看一眼都嫌脏，最后直接喂鱼。现在虽然剧情有点歪，但自己这么努力作死，效果应该大差不差吧？

“等着吧，最迟明天，肯定有消息说谢珩易进宫面圣，陈情推拒！不想跟此女有任何牵扯！”秦书瑶信心满满，甚至开始规划摆脱谢珩易后的美好生活——吃吃喝喝，偶尔“偶遇”一下真正温柔俊美的男主（她心目中属于自己的男主），远离朝堂纷争，安心当个富贵的背景板。

第二天，阳光明媚。

秦书瑶睡到日上三竿，正在院子里悠闲地啃着苹果，盘算下午是去听新的话本子还是逛逛脂粉铺。

忽然，前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隐隐有礼乐之声。

“怎么回事？谁家办事事路过？”秦书瑶好奇地伸长脖子。

话音刚落，就见秦府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后院，老脸煞白，声音都变了调：“小、小姐！小姐！快！快去前厅！圣、圣旨！圣旨到了！”

“啪嗒。”秦书瑶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圣旨？给我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难道是我昨天在马场太出格，皇上要下旨申饬我？还是罚我闭门思过？”

她一边胡乱猜测，一边被翠珠豆蔻拉着，手忙脚乱地换了身见客的衣裳，头发都来不及仔细梳，就被簇拥着到了前厅。

前厅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秦老爷和秦夫人跪在最前面，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震惊和茫然。秦书月跪在稍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厅中，宫中宣旨太监手持明黄卷轴，神情肃穆，身后跟着一串捧着锦盒、漆盘的内侍，阵仗不小。

秦书瑶心头狂跳，硬着头皮走到父母身后跪下，心里疯狂祈祷：千万别是坏消息，千万别是坏消息……

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带着特有的腔调，响彻寂静的厅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秦氏有女书瑶，毓质名门，性……呃，”太监似乎卡了一下壳，但很快接上，“性敏聪慧，恭良端淑。谢门有子珩易，才识卓绝，功在社稷。二人缘契天作，良缘夙缔。朕闻之甚悦，特赐婚二人，择吉日完婚，以成佳偶之美，慰臣下之心。钦此。”

圣旨念完了。

前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秦书瑶跪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她却完全无法理解。

赐婚？她和谢珩易？择吉日完婚？慰臣下之心？

谁的心？谢珩易的心？他需要慰藉吗？他昨天在马场看起来恨不得一脚踹飞她啊！

“秦小姐，接旨吧。”宣旨太监合上圣旨，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将明黄卷轴递到她面前。

秦书瑶没动，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宣旨太监，又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旁边同样呆若木鸡的父母，再看向身后脸色苍白、猛地抬起头的秦书月。

“王、王公公……”秦老爷先反应过来，，“这……这圣旨，是不是……传错了？”

“秦大人说笑了，”王公公笑容不变，“圣旨岂会有误？皇上金口玉言，赐婚谢珩易谢大人与贵府大小姐秦书瑶，天恩浩荡，可喜可贺啊！”

“可是……小女顽劣，昨日才在马场……惊扰了谢大人，皇上怎会……”秦夫人也急了。

“哎哟，秦夫人，”王公公压低声音，脸上笑容更深，“皇上说了，秦大小姐对谢大人一片痴心，天地可鉴，虽举止稍显……活泼了些，但真情难得。谢大人为国操劳，身边正需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桩婚事，乃是天作之合，太后娘娘听了，也是点头称善呢！”

秦书瑶耳朵里“嗡嗡”声更响了。太后？点头称善？她昨天那出“抱大腿”的戏，传到宫里，就变成“真情难得”、“活泼”了？还天作之合？

“不……这不可能……”秦书瑶喃喃道，猛地摇头，“谢珩易呢？他接旨了？他同意了？”

“谢大人自然接旨了。”王公公道，“谢大人此刻想必正在府中准备呢。秦小姐，快快接旨谢恩吧，杂家还要回宫复命。”

接旨？谢恩？

秦书瑶看着眼前那卷明黄的圣旨，只觉得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条冰冷的锁链。

她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坐实谣言逼他解决”，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天大的、荒诞的笑话！

她不仅没逼得谢珩易厌恶撇清，反而……直接把自己送进了火坑！还是皇帝亲自点火、太后煽风、全天下围观的那种！

“小姐！小姐快接旨啊！”翠珠在一旁急得小声催促，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秦书瑶机械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绢帛，猛地一颤。

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臣女……秦书瑶，接旨……谢主隆恩。”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王公公满意地笑了，将圣旨放入她手中，又示意内侍们将赏赐的珠宝绸缎等物一一呈上，说了些恭喜的吉祥话，便带着人离去。

秦府前厅，依旧死寂。

秦老爷拿着圣旨，手都在抖，看看圣旨，又看看一脸魂飞天外的女儿，张了张嘴，半天才道：“瑶、瑶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闹为父都由你,可……？”

秦夫人已经快晕过去了，被丫鬟扶着，看着女儿，眼泪直流：“女儿啊……那谢珩易……那可是个活阎王啊！你怎么就……怎么就……”

秦书月缓缓站起身，走到秦书瑶面前，眼神复杂至极，有震惊，有不解，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但最终，都化为了深深的同情。她轻轻握住秦书瑶冰凉的手，低声道：“姐姐……你……终究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

秦书瑶缓缓抬起头，看着秦书月，又看看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钧重的圣旨，再想想谢珩易那张冰山脸，和他昨天离去时那句冰冷的“自重”。

“呵……”她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带着无尽的荒谬和自嘲。

得偿所愿？

她只想回家。

或者，立刻去死一死。

豆蔻怯生生地捧着一个锦盒过来：“小姐，这……这也是宫里一并赏下来的，说是……给未来谢夫人的。”

秦书瑶目光空洞地看过去。

锦盒里，静静地躺着一对羊脂白玉佩，玉佩雕成合欢花的形状，寓意不言而喻。下面还压着一本崭新的、封面烫金的……《女诫》。

“哈哈……哈哈哈……”秦书瑶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控制不住，最后笑得弯下了腰，眼泪都笑了出来。

秦府众人看着她状若疯癫的样子，面面相觑，又是担忧，又是害怕。

笑了好一阵，秦书瑶才慢慢止住笑声。她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她拿起那本《女诫》，随手翻了翻，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用力将那本书，连同那对合欢玉佩，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

书页散开，玉佩滚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再不看一地狼藉和目瞪口呆的家人，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背影在阳光下，拖出长长的、孤零零的影子。

只是那脚步，虚浮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完了。

这次，是真的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