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寺“撕裙事件”的后果，比秦书瑶想象的还要惨烈。
她顶着一头乱发，裹着谢珩易那件宽大得能当被子用的墨色外袍，被自家丫鬟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时，感觉整个寺庙的香客、僧侣，都在用看“山野精怪”的眼神偷瞄她。
更要命的是，她亲爱的妹妹秦书月，一路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用那种混合了惊恐、悲伤、以及一丝“姐姐是不是得了疯病”的担忧眼神看她一眼，然后飞快地扭过头，肩膀微颤。
秦书瑶试图解释：“妹妹，你听我说，那是个意外，我就是脚滑了，而且那裙子质量也太……嗷！”
她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差点又表演一个平地摔。
秦书月吓得赶紧扶住她，眼圈更红了：“姐姐，你别说了……我、我回去就让人把库房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扔了！”
秦书瑶：“……” 我不是，我没有，那香料我真以为是助兴的！
解释不清，根本解释不清。
第二天，流言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版本一（主流吃瓜版）：秦家大小姐痴恋谢大人成狂，灵泉寺内见妹妹与谢大人说话，妒火中烧，竟当众撕毁妹妹衣裙，意图令其出丑！其行骇人，其情可悲！
版本二（阴谋论版）：此乃秦家内斗！嫡女不容庶妹攀上高枝，故下此狠手！高门恩怨，恐怖如斯！
版本三（小范围流传但后劲十足版）：非也非也！当时谢大人也在场！据目击者称，谢大人非但未斥责秦大小姐，反将自身外袍赠与！此中深情，岂是尔等凡夫能懂？依我看，是那秦二小姐不懂事，碍了姐姐与未来姐夫的眼！
秦书瑶听到最后这个版本时，正在喝压惊的莲子羹，闻言直接喷了丫鬟一脸。
“未来姐夫？！”她捶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谁传的！这是诽谤！是造谣！我要报官！”
丫鬟默默擦脸，小心翼翼道：“小姐，这话……好像最早是从灵泉寺几个小沙弥那里传出来的。他们说亲眼看见谢大人……温柔地给您盖袍子。”
温柔？！
秦书瑶回忆了一下谢珩易当时那平静无波、仿佛在给菜地盖稻草防霜冻的眼神，和那句“山风冷，仔细着凉”的官方语气。
这跟“温柔”有半文钱关系吗？！那些小沙弥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然而，没等她消化完这离谱的谣言，又一记重锤砸来。
“小姐，谢……谢大人府上派人送了东西来。”管家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脸色古怪地站在门外。
秦书瑶心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什么东西？不会是刀片……哦不，不会是退婚书吧？”虽然根本没订婚，但她觉得谢珩易干得出这种事。
管家摇头：“是……一些药材，还有一本书。”
秦书瑶战战兢兢地打开锦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包上好的药材，上面附了张素笺，字迹挺拔锋锐，内容却让秦书瑶眼前一黑：
“惊闻秦小姐于寺中受惊，特奉上安神茶料少许，望安心静气，勿再胡思乱想，行差踏错。”
落款只有一个“谢”字。
秦书瑶捏着素笺的手在抖。这哪里是关心，这分明是嘲讽！是警告！是让她安分点别搞事！
她哆嗦着拿起那本书。
书名是手写的，字迹同出一辙：《跟踪与反跟踪简易手册（附：常见香料药理及误用后果图解）》。
秦书瑶：“……”
她“砰”地一声合上锦盒，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谢珩易！你狠！你杀人诛心！你不仅看穿了我的把戏，你还送我教材！你是觉得我笨到无可救药需要从头学起吗？！
她看看手里的《跟踪手册》，再想想京城里离谱的谣言，以及谢珩易那张高深莫测的脸……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这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不正常”的荒谬感，席卷了她。
“苍天啊……” 她瘫倒在椅子上，望着房梁，眼神空洞，“这剧情……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与此同时，谢府书房。
谢珩易听着属下汇报京城最新流言，当听到“未来姐夫”和“秦大小姐用情至深、不惜自污”的版本时，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知道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属下退下后，他放下笔，走到窗边。暮色渐沉，天边有归鸟掠过。
想起后山那个趴在尘土里、攥着破布、一脸生无可恋的浅绿色身影，还有她最后那声响彻山林的悲鸣，谢珩易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确实……有点意思。
比这京城里所有按部就班、矫揉造作的贵女，都有意思得多。
只是，太笨了些。
他回到书案前，提笔，在一张空白的信笺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写下任何字。
罢了，让她自己先折腾吧。
看看她下次，还能想出什么“高明”的计策来。
他倒是……有点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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