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瑜心头
猛地一跳，不祥的预感达到顶峰。
管家脸上那标准的笑容扩大了一些，转向他们七人，目光像是在挑选待宰的牲畜。
“尊贵的客人们，能为乌寒舟大人的婚礼献上祝福，是你们的荣幸。”他缓缓说道，“现在，请第一位献礼者上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离他最近的赵大富身上。
赵大富脸上的肥肉剧烈抖动起来，瞳孔缩成了针尖：“不……不！什么献礼？我不去！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脸色灰败的仆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三个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冰封的潭水。
秦瑜死死盯着乌寒舟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在赌。赌那个荒谬的“异常反应阈值”，赌下午那场胆大包天的触碰留下的、或许连乌寒舟自己都未察觉的一丝涟漪，赌这句话能比林晓的“秘密”多一点微不足道的“价值”。
空气凝滞得能压碎骨头。管家脸上那标准化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他微微侧头，似乎有些不解地看向秦瑜，又迅速恢复原状。两旁的灰败仆从纹丝不动，只有手中蜡烛的火焰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祭坛上，黑暗画框里的蠕动似乎也缓了一瞬。
而乌寒舟……
秦瑜的心脏几乎要炸开。他看到了。
那双冰封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热的眼睛，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不是杀意，更像是一种猝不及防的凝滞。乌寒舟脸上那种亘古不变的、冻彻骨髓的漠然，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那裂痕太浅，太快，几乎像是烛火晃动造成的错觉。但秦瑜确信自己看到了。在那裂痕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茫然，以及被这茫然瞬间激起的、更加冰冷的……不悦？
乌寒舟的薄唇抿得更紧，下颌线的弧度绷直，周身那股凛冽的冰雪气息陡然加重，让秦瑜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样看着秦瑜，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灵魂深处到底藏着怎样的疯狂，或者愚蠢。
【滴。特殊日常任务完成。奖励生存点200，副本信息碎片x1（碎片内容：言语挑衅/赞美对乌寒舟存在未知影响机制，需进一步观察。）】
腕表的震动和提示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
但这提示此刻对秦瑜毫无意义。他的生死悬于眼前这个非人存在的一念之间。
几秒钟的僵持，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乌寒舟的视线从秦瑜脸上移开，落回祭坛上那躁动的黑暗画框。他没有对秦瑜的话做出任何回应，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噪音。但秦瑜敏锐地感觉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股致命的、即将被“献祭”的锁定感，似乎……松动了那么一丝丝。
极其微弱，但存在。
“仪式继续。”乌寒舟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冷硬，仿佛带着未散的寒气。
管家立刻躬身：“是，大人。”他转向秦瑜，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无懈可击，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尊贵的客人，您的‘祝福’……新郎大人已经收到。请您退至一旁观礼。”
不是献祭。是“退至一旁观礼”。
秦瑜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全靠一股意志强撑着。他低着头，不敢再看乌寒舟，脚步虚浮地向旁边挪了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体。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冷飕飕地贴着皮肤。
乌寒舟不再看他，仿佛他真的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祭坛和那黑暗画框上。随着他手指划出新的、更加复杂的暗红符文，低沉的、非人的吟诵声从他唇间溢出，与画框里黑暗的蠕动共鸣。大厅里的烛火再次疯狂摇曳，温度骤降，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秦瑜靠在墙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活下来了，因为一句莫名其妙的“赞美”。但这活下来，是暂时的。乌寒舟那瞬间的眼神变化告诉他，这句话并非没有代价，它可能触动了某种连BOSS自己都不完全了解的机制，带来了不可预测的变数。
还有王娜……
他看向依旧晕倒在地毯上的女孩。管家和仆人们的注意力都在仪式上，似乎暂时遗忘了她。
但秦瑜知道，遗忘只是暂时的。仪式需要祭品，现在只剩他们两个“客人”。乌寒舟放过了他，不代表会放过王娜。
果然，当乌寒舟完成一段冗长晦涩的吟诵，画框中的黑暗暂时平息，像餍足的野兽般蛰伏时，管家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落在了王娜身上。
“最后一位……”管家平滑的声音响起。
秦瑜的心脏猛地一抽。他看着地上无知无觉的女孩，又看向祭坛前那个冰冷的身影。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兔死狐悲？或许。但他自身难保，又能做什么？冲上去救人？那只会把两个人都搭进去。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乌寒舟似乎对献祭王娜没有太大兴趣，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示意管家处理。
两个灰败仆人无声地滑向王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昏迷的王娜，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她猛地睁开眼睛，但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浑浊的、不祥的暗红色。她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绝非她本人能做出的笑容，身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姿势从地上弹起，扑向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手持蜡烛的仆人！
“嘶啦——！”
并非血肉撕扯的声音，而像是破布被强行撕裂。王娜的双手直接插入了那仆人灰败的胸膛，暗红色的、粘稠的光从她指尖迸发，瞬间侵蚀了仆人的身体。那仆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被抽空了支撑的沙堡般溃散、湮灭，连灰烬都没留下，只留下一截迅速变黑枯萎的蜡烛掉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
管家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代之以惊怒：“秽染！她被‘那边’的力量污染了！”
乌寒舟的眼神骤然转厉，冰冷的目光如实质的刀锋刺向行为诡异的王娜。他周身寒意暴涨，大厅地面甚至凝结出一层薄霜。他抬手，暗红色的光芒在掌心汇聚，远比之前抽取灵魂时更加凝实、更加危险。
然而，被“秽染”的王娜动作快得惊人，力量也大得超乎想象。她在解决一个仆人后，毫不停留，竟直扑祭坛上的黑暗画框！她的目标，似乎是破坏仪式，或者……接触那黑暗本身？
“拦住她！”管家尖声下令，剩下的仆人一拥而上，但被“秽染”的王娜动作狂暴，暗红秽光所到之处，仆人的身躯迅速被侵蚀消解，虽然迟缓了她的速度，却无法真正阻止。
乌寒舟掌心的红光已然成形，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但他投鼠忌器，王娜距离祭坛太近了，狂暴的攻击可能会波及画框。
电光石火间，秦瑜的脑子疯狂转动。王娜被“污染”了？是之前探索时接触了什么？还是这宅邸本身的陷阱？她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充满了破坏欲，而且似乎对那黑暗画框有某种执念……
混乱中，被“秽染”的王娜已经突破了最后两个仆人的阻拦，沾满秽光的双手猛地抓向黑暗画框的边缘！
“嗡——！”
画框里的黑暗骤然沸腾，发出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摩擦的嘶鸣。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恶意的吸力从黑暗中爆发出来，目标不仅是王娜，似乎也将距离不远的秦瑜笼罩在内！
秦瑜只觉得一股冰冷粘稠的力量缠上了他的身体，要将他拖向那片翻涌的黑暗！他拼命挣扎，却感觉自己像掉进沥青里的虫子，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乌寒舟脸色一沉，不再犹豫。他手中的暗红光芒不再瞄准王娜，而是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束，射向黑暗画框与王娜接触的那个“点”，试图强行切断联系，稳定画框。
轰！
暗红光芒与黑暗秽光撞击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爆发出一圈无声的、扭曲的冲击波。空气像水纹一样波动，烛火瞬间熄灭大半，大厅陷入半明半暗。墙壁上的肖像画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好几幅直接碎裂剥落。
秦瑜被这股混乱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头一甜。他咳着，挣扎着抬头看去。
只见王娜的身体在两种力量的撕扯下剧烈颤抖，她脸上的诡异笑容变成了极致的痛苦，暗红秽光从她七窍中疯狂涌出，与画框的黑暗以及乌寒舟的暗红力量纠缠。她的身体开始迅速崩解，不是化为灰烬，而是像融化的蜡烛一样，变成一滩不断蠕动、散发着恶臭的暗红色粘稠物质。
而那黑暗画框，在吸收了部分秽光和受到冲击后，变得更加不稳定，表面的黑暗剧烈翻腾，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一种更加饥饿、更加狂躁的情绪从画框中弥漫开来。
乌寒舟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难看。他上前一步，双手连连划动，更多的暗红符文飞出，试图修补和安抚画框。他周身寒气四溢，脚下地面凝结的冰霜迅速蔓延。
管家则指挥着残余的、动作明显迟缓僵硬的仆人，试图清理那滩不断蠕动试图扩散的秽染物质，防止其污染整个大厅。
没人再注意撞在墙角的秦瑜。
他瘫坐在冰冷的阴影里，大口喘着气，嘴里满是血腥味。他看着大厅中央的混乱，看着那滩恶心的、曾经是王娜的污秽，看着乌寒舟专注而冰冷地修复着那诡异的画框，看着管家和仆人们仓促地“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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