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竹影里的旧魂

晨雾裹着宫墙的朱红往西苑渗，林羽踩着青石板上的露水珠，鞋尖沾了点泥——那是西华门外长乐坊的土，和车辕上的银杏叶一个来处。赵崇的佩刀鞘撞在他胳膊上，金属的凉意透过青衫渗进皮肤，他侧头看了眼赵崇的左手：小指又在抖，像被风刮得打旋的枯叶。

“西苑的竹林该剪了。”林羽突然说。赵崇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西苑偏门的竹林里，竹枝长得比屋檐还高，影子叠在一起，像团化不开的墨。“林大人倒有闲心管竹子。”赵崇干笑一声，手按在刀把上，指节泛白。

茶房在西苑西北角，门楣上的朱漆掉了几块，露出里面的老榆木。林羽站在门口，闻到一股陈茶的味道，混着点桂花香——那是容姑的茶膏，杨文远说过，容姑的茶膏是用西苑的金桂做的，每年只做一罐，只给杨文远喝。

“容姑。”林羽轻声喊。里屋的门帘动了动，走出个穿青布裙的老妇人，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像晒干的橘子皮，却收拾得整齐，腰间挂着个褪色的香囊。“你是……杨大人的朋友？”容姑盯着他的腰间，眼睛突然亮了——那把软剑的剑鞘上，刻着极小的“杨”字，是杨文远的手笔。

林羽解下软剑递过去，容姑用粗糙的手摸着剑鞘上的纹路，眼泪掉下来：“杨大人上次来，还是三年前，说要查当年的事。”她突然抓住林羽的手腕，指甲盖泛着青，“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比如那块玉佩？”

林羽从袖中掏出那块带血的羊脂白玉佩，容姑的手抖得厉害，接过玉佩贴在脸上：“是阿昭的……当年废太子的良娣，怀了孩子，皇后说她私通外臣，赐了毒酒，玉佩是太子给她的，刻着并蒂莲。”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孩子没死，被我藏在西苑的密道里，后来送出宫了。”

“密道？”林羽想起之前推演的西苑布局，西苑的竹林里有个假山，下面是空的，“是不是竹林里的假山？”容姑点点头：“入口在假山的第三块石头后面，密码是‘长门赋’——太子当年最喜欢司马相如的《长门赋》，说要给阿昭建个长门宫。”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羽抬头，看见赵崇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手里拿着刀。“林大人，该走了。”赵崇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带着点急不可耐。林羽把玉佩塞进怀里，对容姑笑了笑：“多谢容姑。”容姑抓住他的袖子，从怀里掏出个纸包：“这是杨大人让我留给你的，说关键时候能保命。”

林羽刚走出茶房，赵崇就迎上来，刀鞘指着他的胸口：“林大人，你和宫女勾结，是不是想谋反？”林羽看着他的左手小指——抖得更厉害了，“赵统领，你上次在御前比试输给我时，小指也是这么抖的。”赵崇的脸一下子白了，突然挥刀砍过来，林羽侧身躲开，软剑从腰间抽出来，刺中赵崇的手腕，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敢伤我？”赵崇捂着手腕，后退两步，对身后的甲士喊，“放箭！”林羽转身往竹林跑，箭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钉在竹干上，震得竹叶簌簌落。他跑到假山前，摸到第三块石头，按下去——石头陷进去，露出个黑洞，他钻进去，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的甲士喊：“统领，密道入口在这里！”

密道里很黑，林羽摸着墙往前走，手里的火折子晃出微弱的光。墙上刻着很多字，都是“长门赋”的句子：“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他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了光，是个石室，里面摆着几口箱子，箱子上的锁已经锈了。

林羽打开第一口箱子，里面全是信件，信封上写着“太子殿下亲启”，落款是“赵王”。他翻开一封，里面写着：“殿下，皇后已怀疑，请速离宫，臣在城外备了兵马。”第二口箱子里是名单，上面有赵王、赵崇、还有宫中的李贵妃的名字，旁边写着“废太子余党，尽诛”。

林羽把名单塞进怀里，突然听到密道里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握紧软剑，火折子的光晃过去，看见赵崇的脸，带着狰狞的笑：“林羽，你以为你能查到真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林羽后退两步，撞在箱子上，手里的纸包掉出来——是容姑给的，他捡起来，打开，里面是包药粉，还有张纸条：“这是蒙汗药，能迷倒十个人。”

林羽把药粉撒向赵崇，赵崇捂住鼻子，咳嗽起来，身后的甲士也乱了。林羽趁机跑过去，软剑刺中赵崇的肩膀，赵崇疼得叫起来，倒在地上。林羽捡起地上的刀，指着赵崇的喉咙：“说，主谋是谁？”赵崇喘着气，笑了：“是赵王……他想拥立废太子的儿子，自己当摄政王……”

密道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林羽抬头，看见容姑举着灯站在石室门口，身后跟着几个甲士——是杨文远的人。“林大人，杨大人让我们来接你。”容姑说。林羽看着赵崇，把刀扔在地上：“带他回去，交给杨大人。”

走出密道时，晨雾已经散了，阳光照在竹林上，竹影斑驳。林羽摸着怀里的名单，知道真相已经近了，但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注：本章延续了之前的悬疑节奏，通过容姑的回忆补全了“废太子余党”的线索，将赵王与主谋身份关联；林羽与赵崇的冲突升级，既展示了他的机变，也印证了“宫变齿轮已转”的紧张感；结尾的喊杀声与容姑的出现，为下一章的“破局”埋下伏笔——杨文远的后手、赵王的反击，即将正面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