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的傍晚，夕阳把小镇的青石板路染成了一片暖橘色。陈飞林正蹲在王奶奶家的院子里，小心翼翼地给那盆茉莉松土，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额角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侧脸在余晖里柔和得像一幅水墨画。
陈燕林站在廊下，手里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剪刀，那是早上修剪桂花枝时顺手拿的。金属的凉意透过指腹蔓延开来，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掌心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或许是这几日看着陈飞林被粉丝簇拥的模样，心里莫名滋生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懂的失衡；或许是想起了年少时那些被忽略的委屈，那些默默扛起家庭重担的日夜；又或许，只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连她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念头裹挟着——她看着陈飞林的背影，那个从小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喊着“大姐”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了光芒万丈的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有鲜花和掌声，而自己，好像永远只是她身后的影子。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的脚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朝着院子里的陈飞林走去。剪刀的尖端在夕阳下闪着冷冽的光，映着她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嫉妒，有迷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唾弃的怨怼。
陈飞林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她正专注地把一株新生的茉莉幼苗扶正，嘴里还哼着《青春里的校园》的调子，声音轻轻软软的，像晚风拂过湖面的涟漪。“大姐，你看这株小苗，”她头也没回地笑着喊，“明年夏天应该就能开花了，到时候咱们把它搬回城里，放在阳台上，肯定香得很。”
陈燕林的脚步顿住了，距离陈飞林不过两步之遥。她能闻到陈飞林发间淡淡的桂花香气，能看到她裙摆上沾着的泥土印，能听见她哼歌时轻快的尾音。这些熟悉的细节，像一把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她的手微微抬起，剪刀的尖端对准了陈飞林的后颈。只要再往前一步，只要手腕轻轻一用力——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叫嚣着，让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
可就在剪刀即将触碰到陈飞林发丝的那一刻，陈燕林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陈飞林的发顶，那里有一个浅浅的疤痕，是小时候两人一起爬老槐树时，陈飞林不小心摔下来磕到的。那天，陈飞林哭得撕心裂肺，她抱着妹妹坐在树下，一边笨拙地给她吹伤口，一边发誓以后要永远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她心底的那点扭曲的念头。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穷，陈飞林嘴馋想吃糖，她就省下自己的早饭钱，偷偷给妹妹买一颗水果糖，看着陈飞林含着糖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她比自己吃到还要甜；她想起，陈飞林第一次登台唱歌，紧张得手心冒汗，是她在后台紧紧握着妹妹的手，轻声说“别怕，大姐在”；她想起，陈飞林生病发烧的那些夜晚，她守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用温水给妹妹擦额头，直到天快亮时，才靠着床头眯一会儿；她想起，昨天演唱会结束后，陈飞林牵着她的手，对着台下万千观众说“谢谢我的家人，是你们给了我最温暖的港湾”——那时候，妹妹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要亮，那里面满满的，都是对她的依赖和爱意。
这是她的妹妹啊。是她从小疼到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妹妹。
是那个会在她累的时候，给她端来一杯温牛奶的妹妹；是那个会在她难过的时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妹妹；是那个如今站在耀眼的舞台上，却依然会拉着她的手，说“大姐，有你真好”的妹妹。
她怎么能……怎么能对她下手？
陈燕林的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金属的剪刀滚落在泥土里，沾染上了湿润的泥点，那点冷冽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陈飞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陈燕林，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底满是慌乱和后怕，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大姐？”陈飞林连忙放下手里的小铲子，站起身快步走到陈燕林身边，伸手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语气里满是担忧，“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触碰到陈燕林冰凉的指尖时，陈燕林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她看着陈飞林关切的眼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说对不起，想说自己刚才鬼迷心窍，想说自己差点做了错事。可这些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陈飞林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皱着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站太久累了？快坐下来歇歇。”
她扶着陈燕林走到廊下的藤椅上坐下，又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陈燕林接过水杯，指尖的颤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水晃出了杯口，溅湿了她的衣袖。
“大姐，到底怎么了？”陈飞林蹲在她面前，仰着头看她，眼里的担忧更浓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啊，我们是姐妹，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扛的？”
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睛，陈燕林的鼻子猛地一酸，积攒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一把将陈飞林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妹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飞林……对不起……”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悔意和后怕，“是大姐不好……大姐刚才……差点做了傻事……”
陈飞林被她抱得一愣，随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她安慰自己那样，柔声说：“没事的大姐，没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知道你是最爱我的。”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余晖把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院子里的茉莉花香，混着桂花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着。陈燕林把脸埋在陈飞林的颈窝，感受着妹妹温热的体温，心里的那些扭曲和迷茫，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她知道，不管以后陈飞林走得多远，站得多高，她永远都是那个会站在妹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的大姐。
这份从小根植在心底的亲情，是刻在骨血里的牵挂，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轻易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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