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鸾国的秋意刚染黄了宫墙的银杏,京城便被一股无形的阴云笼罩。柔然使者率团抵达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朝堂内外激起层层涟漪。而与此同时,北境的荒原上,侯佩岑与吴宣仪正带着推行屯田的使命,迎着凛冽的朔风,踏入了另一重漩涡。
一、金殿诡辩,使者藏奸
章和殿内,檀香袅袅,气氛却凝重如铁。柔然使者阿古拉站在殿中,身着繁复的兽纹长袍,腰间挂着弯刀,脸上堆着虚伪的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阶下的文武百官。
“启禀启鸾陛下,我主感念两国旧谊,特遣小臣前来,愿以良马百匹、皮毛千张为礼,重修盟约。”阿古拉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字字清晰,“只是……北境的临河堡之战,贵国伤我族勇士甚众,若要盟约稳固,还需贵国割让三座边城,以示诚意。”
话音刚落,殿内顿时一片哗然。割让边城?这哪里是重修盟约,分明是恃强索求!
“放肆!”倪虹洁按剑出列,银甲在晨光中闪着冷光,“临河堡之战是你们撕毁盟约在先,如今还有脸来要地?我看你们是打错了算盘!”
阿古拉却不急不恼,嘿嘿一笑:“曜王殿下年轻气盛,小臣理解。可若不割地,我族勇士恐难平怒火,到时候兵戎相见,受苦的可是两国百姓啊。”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侯佩岑身上,“听说右相大人智谋过人,想必能明白我主的良苦用心吧?”
侯佩岑站在班中,青衫素雅,神色平静:“使者大人此言差矣。盟约的根基是诚信,而非胁迫。柔然若真有诚意,当先归还劫掠的我族边民,退出侵占的草场,而非在此空谈割地。”她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良马皮毛,启鸾不缺;若要开战,我启鸾儿郎也绝不畏惧。”
阿古拉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换上笑脸:“右相大人果然牙尖嘴利。只是……小臣近日在京城听闻,贵国的盐税改革闹得民怨沸腾,江南水患又起,怕是……无暇北顾吧?”
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更加微妙。阿古拉竟对启鸾的内政了如指掌?显然,他背后有人传递消息!
叶童的脸色沉了下来:“使者在京城的耳目,倒是灵通。”
阿古拉假作惶恐地躬身:“陛下恕罪,小臣只是随口听闻。若陛下不信,可派人去查——听说户部的谭尚书为了盐税,已经得罪了不少世家大族呢。”
侯佩岑心中一凛。阿古拉特意提起谭薇,分明是想挑拨离间,动摇朝臣对新政的信任!她正要开口反驳,却见吴宣仪从班后走出,一身湖蓝色襦裙,身姿虽纤细,眼神却很亮。
“使者大人怕是听错了。”吴宣仪的声音清脆,在大殿中回荡,“盐税改革是为了百姓能吃上平价盐,推行至今,江南、中原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所谓‘民怨沸腾’,不过是少数私盐贩子的怨怼罢了。至于世家大族,若他们遵纪守法,又何惧改革?”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阿古拉,“倒是使者大人,不好好谈盟约,反倒关心起我国内政,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番话不卑不亢,既澄清了流言,又点破了对方的试探。叶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侯佩岑也悄悄松了口气——这孩子,总能在关键时刻让人惊喜。
阿古拉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重重一哼:“看来贵国是无意和谈了。小臣会将今日之事禀明我主,至于后果……就请贵国自负吧!”说罢,竟不等叶童发话,转身便带着随从拂袖而去。
看着他嚣张的背影,叶童拍案而起:“查!给朕彻查京城的柔然细作,还有那些通敌的内奸!”
二、荒原屯田,阻力暗生
北境的风,比京城冷了十倍,卷着沙砾,打在侯佩岑与吴宣仪的车帘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两人离开京城时,阿古拉的使团还在京中逗留,而她们的使命,是在北境推行屯田——组织流民开垦荒地,种植粮食,既解决流民安置问题,又能为边防提供粮草,釜底抽薪般瓦解柔然可能的攻势。
车驾抵达北境的云漠城时,守将李肃率部迎接。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满脸风霜,看到侯佩岑时,眉头却微微皱起:“右相大人,不是末将多言,这北境的荒地早就被各部落的贵族圈占了,要屯田,就得收回他们的地,怕是……会激起兵变啊。”
侯佩岑点头:“李将军的顾虑,我在路上便想到了。但屯田是长久之计,再难也要推行。”她看向吴宣仪,“把舆图拿来。”
吴宣仪展开随身携带的舆图,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处荒地:“这些地方是早年战乱留下的无主之地,先从这里开始,不用惊动部落贵族,等做出成效,再慢慢推广。”
李肃看着舆图上的标记,眼神亮了些:“这些地确实荒着,只是……土壤贫瘠,又缺水,怕是种不出粮食。”
“缺水,我们就挖渠引河;土瘦,我们就教百姓积肥。”侯佩岑的语气坚定,“我带了三十个懂农桑的官吏,还有新培育的耐旱种子,只要百姓肯出力,没有种不出粮的地。”
接下来的几日,侯佩岑与吴宣仪亲自带着官吏去荒地勘察,指导流民搭建窝棚,划分田垄。吴宣仪跟着老农学看土壤,记着何时下种、如何浇水,白天在地里晒得黝黑,晚上还在灯下整理屯田的章程,常常忙到深夜。
侯佩岑看着她布满薄茧的手,心里有些不忍,却更多的是欣慰。一个养在深闺的郡主,能在这风沙漫天的北境吃苦,没有半句怨言,这份韧性,实属难得。
可麻烦还是找上了门。这日,两人正在地头查看种子的发芽情况,一群骑着马的部落贵族突然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正是云漠城最大的部落首领巴图。
“你们这些南来的官,凭什么占我们的地?”巴图勒住马,居高临下地喝道,马鞭直指侯佩岑,“这地是我们祖先放牧的地方,就算荒着,也轮不到你们来动!”
流民们吓得往后缩,官吏们也紧张地护在侯佩岑身前。吴宣仪却往前一步,挡在侯佩岑身侧,冷冷地看着巴图:“巴图首领,这些地是朝廷查过的无主荒地,何来‘你们的地’一说?再说,我们种粮食,也是为了让北境不再缺粮,难道你们愿意年年冬天饿肚子,靠抢南边的粮过活?”
巴图被问得一噎,随即恼羞成怒:“少废话!要么把地还给我们,要么……别怪我们不客气!”他身后的族人纷纷拔出弯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侯佩岑按住吴宣仪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看向巴图,语气平静:“首领若不信,可派人跟着我们看。等到秋收,地里长出的粮食,分三成给你们部落。若种不出粮食,我们立刻离开,绝不纠缠。”
巴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三成粮食?若是真能种出来,可比荒着强多了。他犹豫了片刻,哼了一声:“好!我就信你们一次!要是敢骗我,我拆了你们的窝棚!”说罢,一挥马鞭,带着人扬长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吴宣仪松了口气,手心却已全是汗。侯佩岑看着她发白的脸,轻声道:“怕了?”
吴宣仪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笑了:“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觉得……能做成这件事,一定很了不起。”
侯佩岑看着她眼里的光,也笑了。北境的风依旧凛冽,但看着眼前翻耕的土地,看着流民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她知道,这场风波,她们必须扛过去。
而京城的暗流与北境的风沙,不过是少年们成长路上的考验。前路或许崎岖,但只要并肩同行,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