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雪又密了些。 我裹紧大衣,踩着人行道上薄薄的冰碴往家走,路灯的光晕里,雪花打着旋儿飘落,落在肩头,很快就化了。路过呼和浩特站的外墙时,一阵熟悉的广播声,忽然穿透风雪撞进耳朵里——“由西宁开往呼和浩特方向的列车,已经到站,请接站的旅客到指定区域等候……” 脚步蓦地顿住,连带着呼吸都滞了半拍。西宁两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心底那层蒙尘的窗纸。恍惚间,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攥着那张从西宁出发的绿皮火车票,挤在熙攘的人群里。那时候的站台,还飘着湟水谷地的槐花香,风卷着细碎的花瓣,落在车窗沿上,也落在阿妈的发梢上。她站在月台上,反复叮嘱着“天冷加衣”“按时吃饭”,声音被火车的鸣笛声盖过,我却清清楚楚地看见,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没说出口的不舍。那时的我,一心只想逃离故乡的烟火,奔赴一场名为“远方”的山海,竟没来得及回头,认认真真地说一句“再见”。风雪卷着站台的喧嚣漫过来,有提着行李的旅人匆匆走过,说着带着青海口音的普通话,那腔调,和记忆里阿妈的念叨一模一样。有人裹着藏青色的头巾,有人背着磨得发亮的帆布包,有人手里还提着一兜湟源陈醋——那是独属于故乡的味道。我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吞吐着人群的进站口,忽然想问自己:这些年走了这么远的路,到底是抵达了心心念念的远方,还是错过了真正想要的归途?广播声渐渐淡去,又被另一趟列车的通知取代。雪落在肩头,凉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再见。我裹紧大衣,抬脚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站台依旧人声鼎沸,只是那趟从西宁来的列车,载着满车的乡愁,终究没能,载我回去。
广播声渐渐淡去,又被另一趟列车的通知取代。雪落在肩头,凉得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再见。我裹紧大衣,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的凉意,顺着血脉漫进心口。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阿妈发来的消息,说湟水岸边的老槐树又落了一层雪,问我今年冬天回不回去。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迟迟没有回复。
身后的站台依旧人声鼎沸,那趟从西宁来的列车,载着满车的乡愁缓缓停靠,又缓缓驶离。我望着铁轨延伸的方向,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攥紧一张返程的车票,踏上去往西宁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