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布满粉笔灰的空气里划出几道光柱。宋亚轩闭着眼,看似睡得安稳,其实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他能感觉到贺峻霖转过去的背影里透着一股低气压,也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视线——那道原本充满了探究和怜悯,现在却变得复杂难辨的视线。
他知道,马嘉祺一直在看他。
那种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温柔守护,而是一种带着审视的、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灼热。
宋亚轩觉得烦。
承认了谎言之后,他以为自己会轻松,但并没有。那种“把底牌掀开给人看”的赤裸感,让他比戴着面具时更加不安。
他不想面对这种尴尬的沉默,更不想回头去对上马嘉祺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下课铃声还没完全响透,宋亚轩突然动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一声刺耳的锐响,把沉浸在震惊和失落里的贺峻霖吓了一跳。
宋亚轩看都没看周围的人,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和手机,动作利落地塞进书包,然后背起书包就往教室后门走。
“轩哥?”贺峻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刚被人从思绪里拉回来的茫然。
宋亚轩脚步没停,只留下一句冷淡的:“不舒服,先走了。”
他走得很快,像是一阵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他没有去停车场,也没有叫司机,而是漫无目的地沿着校园的林荫道往外走。
初夏的风带着暖意,吹在他有些发烫的脸上,稍微平复了一点那种烦躁。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点开了那个置顶的群聊。
群里还在疯狂刷屏,除了贺峻霖刚才那句“轩哥不舒服先走了”之外,剩下的全是丁程鑫和严浩翔在追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送医院?”。
宋亚轩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后只发了一个冷淡的:
宋亚轩: 【不用管我。】
发完这条消息,他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揣回兜里。
他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他只是觉得,那个教室,那个充满了审视和探究的环境,让他透不过气来。他需要一个没有“故人”、没有“深情”、没有马嘉祺目光的地方。
放学后的教室,夕阳把桌椅的影子拉得细长,空气中漂浮着粉笔灰和一种名为“尴尬”的沉默。
贺峻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坐在座位上,身体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连转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原本应该落在宋亚轩身上的目光,此刻正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后背上。
那是马嘉祺的目光。
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带着笑意的注视,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在重新审视整个世界的沉默。
自从宋亚轩丢下那句“都是我编的”然后扬长而去后,这后排的空气就像是被冻住了。
贺峻霖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群聊界面已经被他反复点开、关闭了无数次。他不敢看身后,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对上马嘉祺那双此刻一定充满了失望和难堪的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
贺峻霖在心里疯狂哀嚎。
这下彻底完了。
我们一群人像个傻子一样,为了亚轩那个“死去的挚友”又是心疼又是策划追求方案,结果人家只是嫌我们烦,随便编了个故事敷衍我们。
尤其是马哥……
想到马嘉祺,贺峻霖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刚才马嘉祺还在群里积极地和大家讨论怎么用温暖融化宋亚轩的“冰山”,怎么让他走出“情伤”。结果下一秒,宋亚轩就亲手把那座冰山砸碎了,还顺便把马嘉祺的满腔热情浇了一盆冰水。
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咳……”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声。
贺峻霖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僵硬地转过头,果然对上了马嘉祺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
马嘉祺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目光并没有看贺峻霖,而是落在了宋亚轩那张空荡荡的座位上。他的眼神很深,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里,没有带来一丝暖意,反而显得那双眼眸黑得像墨。
“马……马哥。”贺峻霖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心虚,“那个……亚轩他可能就是心情不好,你也别往心里去。”
马嘉祺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声“嗯”轻飘飘的,却让贺峻霖觉得重若千钧。
他太了解马嘉祺了。平时马嘉祺要是真的生气或者不爽,反而会笑得特别温柔。像现在这样沉默得像块石头,说明他心里的震动绝对比表面上要大得多。
“他为什么要编这种谎话啊……”贺峻霖忍不住小声嘀咕,既是问马嘉祺,也是在问自己,“直接说不想谈恋爱不就行了吗?非要搞这么一出……”
马嘉祺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贺峻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锐利。
“因为他觉得直接拒绝,你们会烦。”马嘉祺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所以他需要一个更‘惨烈’的理由,一个能让你们所有人瞬间闭嘴、瞬间退开的理由。”
贺峻霖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马嘉祺说得一点都没错。
如果宋亚轩只是说“我不喜欢那个女生”,那女生可能会哭,可能会闹,他们这群兄弟可能还得劝劝。但如果宋亚轩的理由是“我心里有人了,而且那个人死了”,那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原来,那个看似深情的谎言,本质上是一道“生人勿近”的驱逐令。
“所以,他不是在骗我们深情,”马嘉祺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是在用最省事的方法,把我们都踢出局。”
贺峻霖听得心里发毛。
他看着马嘉祺,小心翼翼地试探:“马哥,那你……还追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马嘉祺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宋亚轩那个空着的座位。桌面上还留着宋亚轩刚才喝剩下的半杯奶茶,吸管被咬得变了形。
过了很久,久到贺峻霖以为马嘉祺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听见马嘉祺开口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追。”
马嘉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不再是平时那种温和的笑,而是一种带着点执拗和……兴奋的笑意。
“既然他不是心里有人,”马嘉祺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了个圈,正好画在宋亚轩留下的水渍上,“那他就是单身。”
“一个单身的、不想谈恋爱的宋亚轩,”他转过头,看向贺峻霖,眼神亮得惊人,“总比一个‘为爱守墓’的宋亚轩要容易攻克得多,你说是不是?”
贺峻霖:“……”
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满血复活”的马嘉祺,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脑回路……是认真的吗?
“可是……”贺峻霖弱弱地举手,“亚轩今天看起来真的很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所以,我们不打扰。”
马嘉祺站起身,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动作潇洒地甩到肩上。
“从明天开始,”马嘉祺走到贺峻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种猎人锁定猎物的从容,“我们要换一种策略。”
“什么策略?”
“无视他。”
马嘉祺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他不是怕烦,怕我们探究吗?那我们就当他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不是不想谈恋爱吗?那我们就当他是个普通同学。”
他迈步向教室后门走去,留下一句话飘散在夕阳里。
“我倒要看看,当那个让他觉得‘烦’的圈子恢复正常,不再围着他转的时候,他那个‘累’字,还能挂在脸上几天。”
贺峻霖呆呆地看着马嘉祺的背影,又看了看宋亚轩空荡荡的座位。
他突然觉得,这场戏,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精彩。
而宋亚轩……可能要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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