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光线随着太阳的移动渐渐拉长，将宋亚轩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寂。他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很久了，久到手臂都有些发麻。耳机里的音乐早就停了，或许是没电了，又或许是他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按到了暂停键。
世界安静得可怕。
这种安静不再是以前那种让他感到舒适的真空，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压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压得他胸口发闷。他能清晰地听到贺峻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前排同学转笔时金属撞击桌面的清脆声响，甚至能听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那种感觉又来了。
不是悲伤，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极度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像是一个人在舞台上独自演了一出荒诞剧，台下的观众看得如痴如醉，甚至有人为剧情流下了眼泪，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身华美的戏服里面，穿的是皱巴巴的、让人窒息的日常。他刚才看着那杯全糖奶茶，看着那褐色的液体表面渐渐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奶皮，突然觉得那个虚构出来的“故人”好可怜。
那个被他凭空捏造出来、背负着“挚友”身份、还要“死于自杀”的影子。
那个人甚至连一张真实的脸都没有，就要被迫承载这么多莫须有的深情和惋惜。他要在贺峻霖的八卦里死去，在马嘉祺的怜悯中成为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在刘耀文的冷眼中变成宋亚轩拒绝世界的理由。
宋亚轩觉得，真正可悲的不是那个不存在的人，而是此刻坐在教室里、连喝一杯奶茶都要算计的自己。
他慢慢地摘下耳机，那股因为长时间佩戴而积攒的闷热感瞬间散去，耳边的世界清晰起来，嘈杂而真实。他转过头，没有看贺峻霖，目光落在了桌角上那道被圆规扎过的浅浅痕迹上。那是上学期无聊时扎的，现在看起来，像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紧，发出了轻微的吞咽声。
“贺儿。”
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那个虚无的“故人”道歉，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沙哑和干涩。
贺峻霖正盯着手机屏幕傻乐，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显然刚在群里汇报完最新情况，正等着兄弟们的回复。听到这声呼唤，他的身体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慢慢转过头，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眼神里满是询问，仿佛在问：“亚轩，怎么了？是不是奶茶不合胃口？”
宋亚轩深吸了一口气。
那口气流进肺里，带着粉笔灰的味道，呛得他喉咙发痒。他终于抬起头，看向贺峻霖。那双总是盛着漫不经心或是冰冷嘲讽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平静的死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之前的那种伪装出来的破碎感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疲惫。
“那个故事……”
宋亚轩顿了顿，目光有些失焦，仿佛穿过了贺峻霖，看到了那个被自己亲手编织的谎言牢笼。
“那个关于在美国的挚友，关于天台看星星，关于一起约定写作，还有那场‘自杀’……以及我赶到医院时，看到的那具‘冰冷的尸体’。”
他每说一个词，贺峻霖的眼睛就瞪大一分，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到最后，那张总是叽叽喳喳的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下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宋亚轩看着他震惊到有些滑稽的表情，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轰”的一声，碎成了粉末。
他觉得轻松了，却又空落落的。
他轻声说：“都是我编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风声、远处的打闹声、甚至教室里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个无声的默片。
宋亚轩没有停顿，也没有回避视线，他甚至觉得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只有一种眼眶发热的酸涩感。
“我没有所谓的挚友，也没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他盯着自己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冰美式杯壁的凉意，声音平稳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琐事，“我美国那会儿，除了学习就是睡觉，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其实隐瞒了），更别提什么生死之交了。”
“我只是……懒得应付了。”
“我觉得烦，觉得累，不想去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也不想让你们觉得我是个怪胎。”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那个女生哭着跑开的样子，你们在群里讨论马嘉祺该怎么‘趁虚而入’的样子，还有你刚才那副‘我好心疼你’的表情……都让我觉得……好累。”
“所以，就编了这么个烂俗的故事。”宋亚轩耸了耸肩，动作很轻，“我以为只要我把理由说得足够惨烈，你们就会放过我。没想到……你们还真信了。还信得这么……深。”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往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是他在戴上那张“高冷破碎”的面具后，第一次真正地呼吸。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勒在脖子上的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终于被他自己亲手解开了。
虽然接下来可能会面临贺峻霖的质问、马嘉祺的失望，或者是刘耀文的嘲讽，但他不在乎了。
这一刻，宋亚轩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看着窗外那片灰白的云层，轻声补了一句，像是在对贺峻霖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就是个……不想谈恋爱的普通人而已。”
“别把我想得太复杂了。”
“那个故人，他没死，他只是……从来就没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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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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