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卷着夏末最后一点热意,漫过青藤缠绕的教学楼。阮清禾抱着一摞课本,站在高二(3)班门口时,额角沁出了层薄汗。
走廊里满是搬书的磕碰声和此起彼伏的招呼,她踮脚往教室里望,目光扫过贴在后门的分班名单,在第三排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是“江叙白”三个字。
这个名字让她指尖微顿。
暑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她在图书馆见过这个男生。
那天午后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他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他垂着眼刷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笔杆敲在桌面的节奏均匀又清晰。
后来有人找他问问题,他抬头时,她正好撞见他眼里的光,像浸在水里的琉璃,清透得让人不敢多看。
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人,阮清禾抱着书往里走,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还空着两个座位,靠里的那个已经放了个黑色双肩包,拉链上挂着枚银色的枫叶挂坠——和她记忆里那个男生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地走向那个空座位旁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本厚重的书籍放在课桌上,仿佛它是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
随着书本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噗”的一声闷响后,整个桌子都似乎因为这股力量而微微晃动起来,但很快又恢复到平静状态。
里侧的人闻声抬了头。
果然是他。
江叙白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恤,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几缕搭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睛更亮了。
他看过来时,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单纯的礼貌性注视。
阮清禾的眸光如秋水般澄澈,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细碎的金光,不经意间与江叙白交汇
她坦然自若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轻声道:“你好,同桌”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几分温柔与从容“我叫阮清禾”
江叙白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他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宽的位置,声音比想象中要低,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你好,江叙白。”
他说话时,窗外的风正好吹进来,卷着片银杏叶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阮清禾看见他本子上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清隽又利落,笔画间带着股不张扬的韧劲。
班主任拿着点名册走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风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把粉笔末吹得四处飘。点到“阮清禾”时,她站起来答“到”,坐下时感觉江叙白往她这边偏了偏,似乎是怕她撞到桌角。
点名结束后,老师开始讲新学期注意事项。阮清禾听得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忽然感觉胳膊肘碰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一看,是江叙白的胳膊——两人的课桌虽然并在一起,但中间明明留了条缝,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肘越过了那条无形的界线,正轻轻抵着她。
江叙白似乎也察觉到了,转过头看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眼底碎成星星点点的光,他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往自己那边挪了挪胳膊,低声道:“抱歉。”
“没事” 没什么刻意的弧度,嘴角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向上牵了牵,像春风拂过湖面时漾开的浅纹。眼睫轻轻扇了扇,眼底的光软得像浸了水,没有夸张的弯度,却亮得刚好,映着窗外溜进来的阳光,暖融融的。
窗外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教室里的风扇转得慢悠悠。
阮清禾偷偷用余光瞥向身旁的人,他正看着黑板,侧脸的线条干净又利落,阳光在他下颌线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忽然觉得,这个被蝉鸣和热风包裹的开学日,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江叙看向阮清禾摊开的课本——她刚才记笔记时,有个单词的尾字母写得太轻,几乎要看不清。他从笔袋里抽出支银色水笔,递过去:“这支笔芯细,适合补笔记。”
阮清禾愣了愣,接过笔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笔杆还带着他的温度,温热的,像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
“谢谢。”
阮清禾低头握着那支笔,笔杆上的温度仿佛能透过皮肤渗进心里,她忍不住笑了笑,在笔记本的角落里,轻轻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窗外的阳光正好,蝉鸣依旧,而她的新同桌,好像比想象中要温柔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