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红色跑车停在街角，她跳下车，一把抱住许宁晚。
“你真的出来了！我还在想，要是半小时后你还不下来，我就冲上去抢人了！”
许宁晚回抱住她，眼眶忽然有些发热。前世她和苏晴渐行渐远，因为苏晴总是劝她离开陆宴执，而她听不进去。直到病重时，唯一来医院陪她说话的人，还是苏晴。
“这次是真的。”许宁晚轻声说，“再也不回去了。”
苏晴松开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然后竖起大拇指：“气色不错！眼神也亮！看来死过一回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开玩笑的，快上车！”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许宁晚脸上明明灭灭。
“去哪？”苏晴问，“先去我家？还是直接开启新生活第一步——我有个朋友的公寓正好出租，环境不错，拎包入住。”
“去公寓吧。”许宁晚说，“我想有个自己的地方。”
“好嘞！”苏晴打了个响指，“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去个地方。”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热闹的大排档前。烟火气扑面而来，烤串的香味、人们的谈笑声、啤酒瓶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鲜活而真实。
“你以前最不爱来这种地方，说油烟伤皮肤。”苏晴拉着她坐下，“但现在不一样了，许宁晚重生了！就得从人间烟火开始！”
许宁晚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前世她把自己活成了陆宴执想要的“样子”——精致、得体、不食人间烟火。她学会了品红酒、认名牌、插花茶道，却忘了怎么在夜市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
“老板，五十个串，两瓶啤酒！”苏晴熟练地点单，然后看向许宁晚，“你知道吗，陆宴执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许宁晚正在倒茶的手一顿：“他说什么？”
“问你在不在我这。”苏晴撇撇嘴，“我说不知道。他那个语气啊，好像我把他老婆藏起来了似的。我直接怼回去：现在知道找了？早干嘛去了？”
许宁晚低头喝茶，没说话。
“不过说真的，”苏晴凑近了些，“你这次这么坚决，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之前你也说过要离开，但每次……”
每次都没走成。
陆宴执一句“别闹了”，一个稍微温和的眼神，一份贵重的礼物，她就心软了。
“就是突然想通了。”许宁晚说，“苏晴，你说得对，人不能靠别人的爱活着。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爱他够多，总有一天他也会同样爱我。现在我才明白，爱情不是交易，不是付出就有回报。”
烤串上来了，滋滋冒着油光。许宁晚拿起一串，咬了一口。
香，辣，烫。
真实的味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苏晴问，“离婚协议他签了吗？”
“还没。”许宁晚平静地说，“但他会签的。陆宴执最受不了纠缠，我越表现得不在乎，他越不会纠缠。”
“那你工作呢？我记得你结婚前是学设计的？”
许宁晚点点头。她是央美毕业，当年也是系里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结婚后，陆宴执说“陆太太不需要出去工作”，她就真的放下了画笔。
一放就是七年。
“我想重新开始。”许宁晚说，“先接点零散的设计单子，慢慢找机会。”
“我帮你！”苏晴立刻说，“我认识几个开工作室的朋友，正好缺人手。不过……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设计这行可不容易，尤其你空白了七年。”
许宁晚看向远处闪烁的霓虹招牌，眼神坚定。
“正因为空白了七年，才更要抓紧时间。”
两人吃到深夜。许宁晚喝了一瓶啤酒，微醺的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可以大声笑，可以不顾形象，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手机又震动了。这次不是苏晴，是陆宴执。
屏幕上跳动着“宴执”两个字，这是她存了七年的备注，曾经看到这两个字就会心跳加速。
现在，她平静地按了静音，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不接？”苏晴挑眉。
“没必要。”许宁晚说，“他找我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别闹了，回来吧，条件好商量。”
“你倒是了解他。”
“毕竟爱了十五年。”许宁晚自嘲地笑了笑，“就算现在不爱了，也还记得他所有的习惯和套路。”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又亮起，又暗下。
陆宴执打了三个电话，然后发了一条微信。
许宁晚没看。
她知道，只要看了，就会心软。而这次，她不能再心软了。
吃完饭，苏晴带她去了那间公寓。一室一厅，朝南，有个小小的阳台。家具简单但干净，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任何关于陆宴执的记忆。
“怎么样？”苏晴问。
“很好。”许宁晚站在客厅中央，转了一圈，“真的很好。”
苏晴把钥匙交给她：“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对了，工作的事我明天帮你问问。”
送走苏晴，许宁晚一个人站在新家的客厅里。
安静，但不寂寞。
她打开行李箱，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都是些简单的款式，没有一件是陆宴执喜欢的那个牌子。
最后，她拿出一个旧素描本。
翻开第一页，是大学时的作品。线条青涩，但灵气逼人。
她抚过那些线条，仿佛抚过二十岁的自己。
那个还没遇到陆宴执，对未来充满憧憬，相信靠一支笔就能画出整个世界的自己。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夜空看不到星星，但她觉得，心里的某颗星，重新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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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城市的另一端。
陆宴执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已经发烫的手机。
三个未接电话，一条未读消息。
许宁晚没有回复。
这是七年来的第一次。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客厅。平时这个时间，许宁晚要么在客厅插花，要么在书房看书等他。无论多晚，她都会等。
今天，她没等。
而且，她走了。
茶几上放着那份离婚协议，旁边是那个蓝钻项链的盒子。他打开盒子，钻石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却照不进他心里那处突然空出来的地方。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先生，太太的房间……要收拾吗？”
陆宴执沉默了几秒：“不用。”
“那太太的东西……”
“都原样放着。”他打断管家的话，语气有些生硬，“她只是出去住几天，会回来的。”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退下了。
陆宴执走到许宁晚的卧室门前，推开门。
房间整洁得过分，不像有人长住，更像酒店套房。梳妆台上，护肤品排列整齐，但都是未拆封的新品。衣柜里，衣服按颜色分类挂好，标签都没拆。
她好像一直准备着离开，却又一直没走。
直到今天。
陆宴执拿起梳妆台上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结婚时的合影。他穿着西装，她穿着婚纱，笑得灿烂。那时她的眼睛里有光，有全然的信任和爱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光消失了呢？
他放下相框，走到窗前。
手机又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宴执，我听说宁晚要跟你离婚？怎么回事？”陆夫人的声音带着不悦，“你们又吵架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人哄哄就好了，你非要……”
“妈，这事我自己处理。”陆宴执打断她。
“你怎么处理？我告诉你，离婚不可能！陆家丢不起这个人！宁晚那孩子就是脾气倔了点，你多让让她……”
“她不是脾气倔。”陆宴执忽然说，“她是真的想离开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你说什么？”
“她把离婚协议都拟好了，只要房子和五百万。”陆宴执的声音有些疲惫，“妈，她什么都不要，只想走。”
陆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这招以退为进玩得不错。宴执，你别被她骗了，她就是想要更多……”
“不是。”陆宴执再次打断，“她连我上周拍下的蓝钻项链都没带走。她什么都不要。”
这次，陆夫人彻底沉默了。
许久，她才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宴执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景繁华而冰冷。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知道，这次不一样。”
挂了电话，陆宴执回到客厅，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翻到最后一页。
许宁晚的签名清秀有力，不像平时那种温婉的字体，而是带着一种决绝。
他忽然想起今天她推开他手臂时的眼神。
平静，坚定，没有一丝留恋。
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陆宴执握紧了手中的文件，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七年婚姻，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无条件的爱和等待。他以为这份爱永远都在，就像空气，不需要珍惜，也不会消失。
直到今天，空气突然被抽空了。
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在呼吸着她给予的爱。
而现在，她收回了。
陆宴执拿起手机，打开和许宁晚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她发的：“胃有点疼，晚上能早点回来吗？”
他当时在开会，随手划掉了通知，忘了回。
往上翻，几百条消息，几乎全是她在说，他在听。
不，他连听都没有认真听。
他只是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在说话，就像背景音乐，存在但不重要。
现在，背景音乐停了。
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
陆宴执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屏幕上，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道歉？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忙工作，为这个家打拼。
解释？解释他为什么总是晚归，为什么总是忘记她的生日，为什么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在？
承诺？承诺以后会改，会多陪她，会好好爱她？
这些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七年了，他一次都没做到过。
现在承诺，还有什么意义？
最终，他只发了两个字：“在哪？”
没有回复。
十分钟，二十分钟，一个小时。
许宁晚没有回。
陆宴执放下手机，第一次意识到：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会回了。
而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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