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暗巷里的戾气（上）
放学的铃声像是一道解脱的符咒，瞬间驱散了教室里残留的沉闷。同学们欢呼着收拾书包，走廊里很快涌满了喧闹的人声，夹杂着自行车铃铛的脆响，还有晚风卷着玉兰花瓣的甜香，扑面而来。
我把错题集塞进书包最里层，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桌肚里的竹筷木盒，指尖触到光滑的竹面，心里漾起一丝浅浅的暖意。陈佳佳勾着我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要去买巷口那家新开的草莓冰沙，江念也凑过来，笑着说要一起。
“等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就来。”我冲她们挥挥手，转身朝着教学楼后的公共厕所走去。
那条路有些偏僻，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连傍晚的霞光都只能漏下零星几点，落在地上，像是碎了一地的金子。空气里飘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和玉兰的甜香混在一起，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我刚走到厕所门口，手腕就被一股蛮力猛地攥住了。
冰冷的力道像是铁钳，勒得我骨头生疼。我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两步，书包从肩上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试卷和课本散落一地。
“嘶——”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起头，撞进两道淬着戾气的目光里。
是二班的那两个女生。
上午在走廊里敷衍道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她们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窘迫，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和凶狠。其中个子高一点的女生，嘴角扯着一抹冷笑，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许知夏，真没想到，你还敢一个人走这条路。”
另一个矮一点的女生，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成绩单，指尖狠狠戳着上面“全班第三”的字样，语气里的嫉妒几乎要溢出来：“凭什么？凭你这种差生也能考第三？要不是你运气好，监控拍清楚了，你现在早就被全校通报，滚出这个学校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冰狠狠砸中，瞬间凉透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蹙紧眉头，我用力挣扎了几下，却被她攥得更紧：“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
“干什么？”高个子女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伸手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后背狠狠撞在厕所冰冷的瓷砖墙上，疼得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矮个子女生把成绩单揉成一团，狠狠砸在我脸上。纸团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带着她指尖的戾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咬牙切齿地说，“装什么努力？装什么无辜？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被记过？怎么会被全校同学指指点点？”
“就是！”高个子女生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神里的恶意像是毒蛇的信子，“道歉？凭什么要我们给你道歉？要不是你碍眼，我们根本不会做那种事！现在好了，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倒是春风得意，考了第三，被老师夸，被同学羡慕，你开心了？”
我看着她们狰狞的面孔，心里的寒意一层层往上涌。原来，她们的道歉从来都不是真心的，那些不甘和怨怼，早就变成了淬毒的刀子，藏在了背后。
“我没有逼你们，是你们自己做错了事。”我咬着牙，忍着后背的疼痛，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还是努力挺直了脊背，“是你们嫉妒我，故意把小抄扔在我座位底下，是你们自己活该！”
“活该？”高个子女生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猛地松开我的手腕，扬手就朝着我的脸扇过来。
风声猎猎。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蜷缩起身子，等着那记响亮的耳光落下。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砰”的一声闷响，还有矮个子女生的惊呼。
我睁开眼，看到高个子女生的手被矮个子女生拉住了，她正用力挣扎着，嘴里骂骂咧咧：“你拉我干什么？今天不教训教训她，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矮个子女生的脸色有点发白，眼神不安地瞟了瞟厕所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别在这里……万一有人过来……”
高个子女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皱得更紧了，可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放下了手。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抬脚就朝着我散落在地上的书包踹了过去。
“哗啦”一声，书包里的笔袋和水杯被踹得飞了出去，水杯摔在地上，里面的温水洒了一地，浸湿了我的试卷。那些写满了批注的纸张，瞬间变得皱巴巴的，沾着泥土和水渍，狼狈不堪。
“许知夏，你给我记住了。”高个子女生蹲下身，揪着我的衣领，迫使我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满是狠戾，像是淬了毒的寒冰，“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让我们看到你得意忘形，我们就不是这么简单地教训你了。”
矮个子女生也跟着蹲下来，捡起我的数学错题集，指尖划过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眼神里的嫉妒更浓了。她嗤笑一声，抬手就把错题集撕成了两半。
“撕拉——”
纸张撕裂的声音，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割在我的心上。
那是我熬了多少个深夜，一道题一道题整理出来的心血。上面的每一个符号，每一行字，都浸着我的汗水和眼泪。
我的眼睛瞬间红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愤怒和委屈交织在一起，烧得我浑身发抖。我猛地推开高个子女生的手，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高个子女生像是被逗笑了，她站起身，抬脚又朝着我的肚子踹了一下。
剧痛瞬间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我疼得蜷缩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哭？你还有脸哭？”矮个子女生看着我狼狈的样子，笑得格外刺耳，“真是个贱骨头！被打了只会哭！”
她们俩像是看着什么好玩的猎物，围着我，一脚一脚地踹在我的胳膊和腿上。力道不算太重，却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皮鞋踢在骨头上传来的钝痛，像是密密麻麻的针，扎得我浑身发麻。
我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斑驳的梧桐叶，看着漏下来的零星霞光，心里的绝望一点点蔓延开来。
为什么？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我只是想努力学习，只是想离林澈近一点，只是想摆脱“差生”的标签，为什么她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嫉妒的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就在这时，厕所门口传来了陈佳佳焦急的呼喊声：“知夏！许知夏！你在哪里啊？”
那两个女生的动作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了。
高个子女生狠狠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许说出去！要是敢告诉别人，我们下次就废了你！”
说完，她们俩像是受惊的兔子，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跑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梧桐树的阴影里。
晚风卷着落叶，沙沙地响。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疼，眼泪混着泥土和汗水，糊了满脸。书包散落在一旁，试卷和课本浸在水里，错题集被撕成了两半，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陈佳佳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还有江念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想开口回应，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能任由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
砸在那些浸满了汗水的试卷上，砸在这片冰冷的泥土里，也砸在我那颗，刚刚燃起一点希望，就被狠狠碾碎的心上。
第十五章 暗巷里的戾气（下）
巷口的风裹挟着梧桐叶的碎屑，卷过厕所斑驳的瓷砖墙，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肚子上的钝痛一阵紧过一阵，冷汗浸透了校服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又凉又涩。
那两个女生还没跑远，就站在巷子的阴影里，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被她们蹂躏过的玩物。
高个子女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嘴角扯着一抹讥诮的笑，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划过玻璃：“看看你这副样子，跟条丧家之犬似的，真够丢人现眼的。”
矮个子女生也跟着嗤笑，目光扫过我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被撕成两半的错题集，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考了个破第三，就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女了？我告诉你，许知夏，你在我们眼里，永远都是那个成绩垫底的差生！”
她们的话像是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比身上的疼痛更甚。我咬着牙，撑着冰冷的地面想要站起来，可刚一动，肚子上的剧痛就猛地袭来，疼得我眼前发黑，又重重地跌坐回去。
“哟，还想反抗？”高个子女生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戏码，笑得更猖狂了，“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跟我们斗？真是不自量力！”
“要不是你运气好，那个什么监控正好拍到了，你以为你能翻身？”矮个子女生抱着胳膊，一步步走过来，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你以为老师真的信你吗？他们不过是看你装模作样地努力了几天，给你个面子罢了！”
我抬起头，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过分？”高个子女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蹲下身，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着她。她的指甲又尖又长，掐得我下巴生疼，“我们过分？那你呢？你凭什么占着全班第三的位置？凭什么让老师对你另眼相看？凭什么让林澈都对你另眼相看？”
提到林澈的名字时，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嫉妒，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颤，原来她们的恶意，不仅仅是因为嫉妒我的成绩，还因为林澈。
因为林澈相信我，因为林澈鼓励我，所以她们更加恨我。
“我和林澈……只是同学……”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同学？”矮个子女生凑过来，语气里满是嘲讽，“谁信啊？你以为你天天往实验班跑，送糖送水的，别人看不出来？你就是想攀高枝！想借着林澈的光，让自己摆脱差生的身份！”
“就是！”高个子女生松开我的下巴，猛地推了我一把，我又重重地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瓷砖上，发出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林澈是什么人？那是年级第一，是天之骄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也配得上他？”
她们的话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我身上，砸得我体无完肤。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几道弯弯曲曲的血痕。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涌出来，却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的羞辱和委屈。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攀什么高枝，我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坐在轮椅上，眼神清亮的少年。我只是想朝着他的方向努力，想变成和他一样优秀的人。
为什么在她们眼里，连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都变得如此不堪？
“你们……根本不懂……”我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不懂？”高个子女生站起身，抬脚踩在我的错题集上，用力碾了碾，看着那些被撕成两半的纸张在她脚下变得皱巴巴的，沾满了泥土，她笑得格外得意，“我们是不懂，不懂你怎么这么厚脸皮！被人揭穿了还装可怜！被记过的是我们，被嘲笑的是我们，你倒是好，装装委屈就博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凭什么？”
“凭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矮个子女生也跟着踩了上来，她的皮鞋狠狠碾过我的数学试卷，上面的红笔批注被蹭得模糊不清，“你这种人，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就活该一辈子都是差生！”
她们的皮鞋一下下踩在我的书本上，像是踩在我的心上。那些熬夜整理的错题，那些反复誊写的公式，那些浸满了汗水的纸张，全都在她们的脚下，变得面目全非。
我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我想反抗，想把她们推开，想大声喊救命，可身上的疼痛让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心血被践踏，看着自己的尊严被碾碎。
巷口传来陈佳佳和江念越来越近的呼喊声，带着哭腔的焦急。
那两个女生听到声音，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高个子女生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像是毒蛇吐信：“许知夏，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们就把你的‘丑事’传遍全校！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靠着装可怜博同情的贱货！”
矮个子女生也跟着威胁：“还有，离林澈远点！他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说完，她们俩像是受惊的老鼠，转身就朝着巷子深处跑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梧桐叶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戾气。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打着旋儿飘在空中。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都疼，眼泪混着泥土和汗水，糊了满脸。书包散落在一旁，水杯里的水洒了一地，浸湿了那些被踩得皱巴巴的试卷。错题集的碎片躺在我的手边，像是一双破碎的眼睛，无声地看着我。
“知夏！知夏！”
陈佳佳和江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巷口，她们看到躺在地上的我，脸色瞬间煞白。
陈佳佳尖叫一声，疯了似的跑过来，跪在我身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碰我：“知夏！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江念也跟着跑过来，看到我身上的尘土和散落的书本，还有被撕成两半的错题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是谁干的？是不是那两个女生？”
我看着她们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她们眼里的心疼，喉咙里的哽咽终于化作了压抑的哭声。我张开双臂，扑进陈佳佳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佳佳……江念……她们打我……她们撕了我的错题集……她们还骂我……”
我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哭出来。
陈佳佳紧紧地抱着我，身体都在发抖，她拍着我的背，声音哽咽：“不哭不哭……知夏不哭……我们在呢……我们在呢……”
江念蹲在一旁，看着那些被践踏的书本，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了：“太过分了……太过分了……我去找老师！我一定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夕阳的余晖透过梧桐叶的缝隙，漏下零星的光点，落在我沾满泪水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靠在陈佳佳的怀里，哭得浑身无力。
心里的那点阴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我以为，洗清了冤屈，就可以重新开始。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可以摆脱那些恶意。
可我错了。
嫉妒的恶意，就像是附骨之疽，一旦缠上，就再也甩不掉。
而我，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小鸟，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也飞不起来了。
巷口的风，依旧呜呜地吹着，像是谁在低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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