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的夏天
第七章 红叉里的碎梦（上）
初冬的风裹着碎碎的凉意，从半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摊在桌上的数学试卷簌簌发抖。卷面上的红叉像一柄柄细小的刀子，歪歪扭扭地刻在密密麻麻的公式里，刺得人眼睛发酸。
这是升入高一后的第一次月考。我攥着笔的手指泛白，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那道错得离谱的解析几何题，草稿纸上画满了杂乱的辅助线，却怎么也理不清思路。窗外的香樟树叶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伸向灰蓝色的天空，几只麻雀落在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了。
那些熬夜刷题的夜晚，台灯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桌角的咖啡凉了又热，热了又凉；那些课间追着老师问问题的日子，办公室的粉笔灰落了我一身，连头发丝里都沾着淡淡的粉末；那些偷偷躲在操场角落背单词的黄昏，风把我的声音吹得七零八落，却吹不散我心里的那点执念——我想追上他的脚步，想站在和他并肩的地方。
可成绩单发下来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都像是成了一个笑话。
我的数学成绩堪堪擦过及格线，英语也比上次退步了十几分，总分在班里的排名掉了二十多名。而实验班的红榜上，林澈的名字依旧稳稳地挂在最顶端，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把试卷往桌肚里塞了塞，怕被旁边的同学看到。脸颊烫得惊人，眼眶却一阵阵发酸，鼻尖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人喘不过气。
陈佳佳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刚买的热奶茶，看到我蔫蔫的样子，愣了一下：“知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没事，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喝点热的。”陈佳佳把奶茶递给我，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月考成绩出来了，我看到林澈又是年级第一，厉害死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赞叹，可这些话落在我耳朵里，却像是一根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年级第一。
多么遥不可及的四个字。
我捧着温热的奶茶，手心的温度却怎么也传不到心底。奶茶的甜腻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在胃里凝成了一块冰，冷得人发疼。
我想起妈妈早上送我出门时的眼神，带着期待，带着信任。她说：“知夏，尽力就好，妈妈相信你。”
我也想起自己在日记本里写下的话，字字句句都透着倔强：“林澈，等我，我一定会追上你。”
可现在，我连及格线都差点没守住。
这样的我，拿什么去追他？
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放，尖锐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这次月考，整体成绩很不理想。”老师的声音沉沉的，像一块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普通班，及格率比上次下降了百分之三十。有些同学，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不认真做题，以为高中和初中一样，随便混混就能过得去？”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指甲嵌进掌心，传来一阵细细的疼。
老师开始念分数了，每念一个名字，我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陈佳佳，八十七分。”
“李明宇，六十二分。”
……
念到我的名字时，老师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许知夏，六十一分。”
周围传来几声窃窃私语，我能感觉到那些落在我背上的目光，带着好奇，带着同情，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敢抬头，不敢看老师的眼睛，不敢看周围同学的表情。我怕看到他们眼里的失望，怕看到他们嘴角的嘲讽。
原来，努力和收获，真的不一定成正比。
原来，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从来都不是一条走廊，一层楼，而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试卷，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雾。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掉在桌肚里的试卷上，晕开了那些刺眼的红叉。
我想起和林澈在走廊上打招呼的画面，他的笑容温柔，眼神清亮，说“下次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可我不敢。
我怕他看到我的试卷，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红叉，看到我这么差劲的成绩。
我怕他会失望，会觉得我是个笨蛋，会后悔说出那句话。
更重要的是，我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林澈从来都不喜欢我。
他对我的好，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礼貌和善意。他给我送竹筷，是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喜欢；他给我带牛角包，是因为他妈妈做的多；他叫我小朋友，是因为我容易害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些，都不是喜欢。
他的温柔，是对所有人的。就像他会帮苏蔓讲解难题，会和男生们一起打球，会对每个打招呼的同学露出笑容。
我只是他众多同学里，最普通的一个。
或许，连普通都算不上。
眼泪越掉越多，我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袖口湿了一大片，带着淡淡的水渍，贴在胳膊上，冰凉刺骨。
陈佳佳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偷偷地递过来一张纸巾，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我接过纸巾，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所有的理智。
我委屈自己熬夜刷题却一无所获，委屈自己拼尽全力却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委屈自己偷偷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却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暗恋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站在光里，耀眼夺目，而我站在阴影里，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下课铃响了，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同学们就炸开了锅。有人在讨论分数，有人在抱怨题目太难，有人在嘻嘻哈哈地打闹。
我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着。眼泪浸湿了衣袖，带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的难过。
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几只麻雀被惊飞了，扑棱棱地掠过天空，消失在灰蓝色的云层里。
我想起妈妈说的话，她说喜欢一个人可以变成前进的动力。
可现在，这份动力，却变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坚持，就一定能追上他的脚步。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告诉我，有些距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林澈是天之骄子，是实验班的学霸，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是同学眼里的榜样。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班的差生，一个连及格线都差点没守住的失败者。
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很久。哭那些没日没夜的努力，哭那些偷偷藏在心底的欢喜，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哭到最后，连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一阵阵的抽噎。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又有人走了出去。脚步声很轻，却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林澈可能就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可能正和苏蔓讨论着试卷上的难题，可能正和男生们说着篮球比赛的事，可能正对着某个同学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不会知道，教室里有一个女生，正因为考砸了试而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会知道，这个女生偷偷喜欢了他好多年，把他当成了前进的目标。
他更不会知道，这个女生此刻的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绝望。
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她。
从来都不。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我抬起头，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心里一片荒芜。
日记本里的那些话，那些关于他的心事，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此刻都像是变成了一个个泡沫，轻轻一碰，就碎了。
碎得彻彻底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慢慢坐直身子，擦干脸上的泪痕，把桌肚里的试卷拿出来，摊在桌上。那些红叉依旧刺眼，却像是突然失去了温度。
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一行字：
林澈，我好像，追不上你了。
写完，我把笔扔在桌上，看着窗外灰蓝色的天空，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这个初冬的上午，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刺骨的风，和一颗破碎的心。
他不知道，在这个被红叉填满的教室里，有一个女生，把她的梦，摔得粉碎。
也不知道，这个女生的青春，从此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不知道的夏天
第七章 红叉里的碎梦（中）
哭到最后，连抽噎的力气都没了。我趴在桌子上，脸颊贴着冰凉的桌面，能清晰地感受到眼泪渗进布料里的湿意，带着一股咸涩的味道。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同学们要么趴在桌上补觉，要么低头啃着难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我空荡荡的心上。
我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窗外。初冬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布，连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走廊上偶尔有脚步声响起，轻快的，沉重的，都与我无关。我知道，林澈就在隔壁的实验班，或许此刻正低头演算着复杂的竞赛题，或许正和苏蔓讨论着哪道题的解法更巧妙，或许正被一群女生围着问问题，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样的他，永远是人群的焦点，永远站在最耀眼的地方。
而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苔藓，只能躲在不见光的角落，偷偷仰望着他的光芒。
我想起运动会上，他抱着我冲向医务室时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以为他对我，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
我想起火锅店的那个晚上，他叫我“小朋友”，指尖轻轻揉着我的头发，语气里的温柔，像是能把人融化。那时候，我心里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以为自己的暗恋，终于有了一点点回应。
我想起他送给我的那双竹筷，上面刻着我的名字，竹香清淡，带着他手心的温度。那时候，我把它当成宝贝，藏在木盒里，每天睡前都要拿出来看一眼，以为这是他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现在想来，不过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他帮我，是因为他善良，对谁都一样温柔。他叫我小朋友，是因为我容易害羞，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逗逗我，不过是同学间的玩笑。他送我竹筷，是因为我随口说了一句喜欢，换做别人，他或许也会这样做。
他的温柔，是春风，吹过大地，滋养万物，却从来不会为谁停留。
而我，只是被春风拂过的一株小草，却傻傻地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风景。
教室里有人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是隔壁班的女生，手里拿着一本物理竞赛题，脚步轻快地朝着实验班的方向走去。我认得她，她是年级里的佼佼者，长得漂亮，成绩又好，和林澈站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尖锐的疼。
是啊，像林澈这样的男生，喜欢他的人，应该是和他一样优秀的。
应该是苏蔓那样的，能和他一起讨论难题，一起参加竞赛，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的；应该是隔壁班女生那样的，漂亮大方，自信开朗，能和他并肩而行的。
而不是我这样的。
成绩平平，性格内向，连和他说话都会脸红，考一次小考都能哭得一塌糊涂的。
我算什么呢？
不过是他众多同学里，最不起眼的一个。
甚至，连不起眼都算不上。
我想起陈佳佳说过的话，她说林澈对我不一样，她说他肯定也喜欢我。现在想来，不过是旁观者的臆想，是我自己，把那些微不足道的善意，当成了爱情的信号。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我裹紧了身上的校服外套，却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
我看着桌肚里的试卷，那些红叉像是活了过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嘲笑着我的不自量力。
我凭什么喜欢他呢？
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他呢？
他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上的尘埃。星星和尘埃，怎么可能会有交集？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喜欢他。
实验班的女生可以，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他送水，给他递情书，告诉他“我喜欢你”；普通班的男生可以，他们可以拍着他的肩膀，和他称兄道弟，羡慕他的成绩和才华；甚至连老师都可以，他们可以看着他，眼里满是欣赏和赞许，说一句“这孩子前途无量”。
唯独我不行。
我连站在他面前，说一句“我喜欢你”的勇气都没有。
我怕自己的喜欢，会给他带来困扰；我怕自己的表白，会变成他和别人的笑柄；我怕自己的出现，会玷污了他的干净和耀眼。
我甚至觉得，我的喜欢，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慌忙低下头，用袖子捂住脸，不敢让别人看到。
教室里依旧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我压抑的哭声。
我想起妈妈的话，她说等我足够优秀，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
可我好像，永远都不会足够优秀了。
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
我熬夜刷题，我追着老师问问题，我把单词写在小纸条上，走到哪里背到哪里。可成绩还是这样，不上不下，甚至还在退步。
我好像，真的不是学习的料。
我好像，真的追不上他了。
心里的那点执念，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趴在桌子上，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试卷上，晕开了那些刺眼的红叉。
原来，有些喜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原来，有些距离，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
窗外的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几只麻雀落在栏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我知道，林澈不会知道这些。
他不会知道，有一个女生，因为考砸了试，躲在教室里哭了很久很久。
他不会知道，这个女生，偷偷喜欢了他好多年，却觉得自己连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会知道，这个女生的心里，有多难过，有多绝望。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因为，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我。
而我的青春里，却满满当当，全是他的名字。
这个初冬的上午，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只有刺骨的风，和一颗破碎的心。
我蜷缩在桌子上，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喜欢他。
唯独我不行。
这句话，像一根细细的针，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拔不出来，也融不进去。
它会陪着我，走过漫长的高一，走过兵荒马乱的青春，直到岁月把所有的痕迹，都磨平。
第七章 红叉里的碎梦（下）
放学的铃声终于划破了教室里死寂的空气，像是一道迟来的赦免令。同学们收拾书包的声响此起彼伏，拉链拉动的刺啦声、桌椅碰撞的哐当声，还有三五成群的笑闹声，织成一张喧嚣的网，将我孤零零地困在中央。
我依旧趴在桌上，没有动。脸颊贴着的桌面早已没了温度，只剩下一片冰凉的湿意，那是我的眼泪干透后留下的痕迹。袖口沉甸甸的，沾着咸涩的泪痕，贴在胳膊上，像一块浸了水的铅。
陈佳佳收拾好书包，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知夏，走了，回家了。”
我没有抬头，只是闷声嗯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没有催我，只是在我身边坐下，陪着我。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们两个。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课桌上的红叉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边，那些密密麻麻的错号，突然变得像一张张嘲讽的脸。
“我知道你难过。”陈佳佳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一次考试而已，不算什么的，下次我们再努力就好了。”
我终于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核桃，视线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水雾。我看着陈佳佳，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我只是摇了摇头，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是因为考试失利。
是因为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就像我再怎么熬夜刷题，也追不上林澈的脚步；再怎么小心翼翼地珍藏那些心动的瞬间，也换不来他的喜欢；再怎么把他当成前进的光，也终究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陈佳佳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趴在她的肩膀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带着所有的委屈、不甘、绝望，还有那些无处安放的喜欢，汹涌而出。我哭自己的笨，哭自己的傻，哭自己这么多年的执念，终究是一场空。
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教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些红叉渐渐隐没在暮色里，可它们刻在我心上的痕迹，却越来越清晰。
哭够了，我才抬起头，抽噎着擦了擦眼泪。陈佳佳递给我一瓶水，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一点哽咽。
“走吧。”我哑着嗓子说。
陈佳佳点了点头，扶着我站起身。我的腿麻得厉害，刚走两步就踉跄了一下，她连忙扶住我：“慢点。”
我们俩慢慢地走出教室，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实验班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灯。我透过门缝往里看，看到了林澈的身影。
他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色，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角微微抿着，专注的样子，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苏蔓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本竞赛题，正低头和他说着什么。她的头发披散着，夕阳落在她的发梢上，泛着淡淡的光泽。两人靠得很近，说着笑着，画面和谐得像一幅精心描绘的油画。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疼得钻心。
原来，他的世界，真的很热闹。
有和他并肩而行的伙伴，有和他讨论难题的知己，有属于他的，耀眼的人生。
而我，只是站在画外的看客，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陈佳佳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收回视线，脚步沉重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掉的心上，疼得厉害。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晚风迎面吹来，带着初冬的寒意，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我裹紧了外套，却还是觉得冷，从里到外的冷。
校门口的人不多了，三三两两的学生，说说笑笑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我和陈佳佳走在人群里，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路过那家熟悉的火锅店时，我停下了脚步。
暖锅巷的招牌还亮着，红底黑字，在暮色里显得格外醒目。想起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火锅的热气氤氲，他叫我小朋友，我的耳根发烫，心里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
那时候的我，多傻啊。
以为那一点点的温柔，就是爱情的预兆。
现在想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陈佳佳轻声问，“暖暖身子。”
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了，回家吧。”
我怕闻到火锅的香气，怕想起那天晚上的画面，怕自己会忍不住，又一次哭出来。
我们继续往前走，晚风把我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我看着脚下的路，长长的，延伸向远方，像是没有尽头。
我想起日记本里的那些话，那些关于他的心事，那些关于未来的憧憬。
林澈，等我。
林澈，我一定会追上你。
林澈，我喜欢你。
这些话，现在看起来，多么可笑。
我掏出手机，想把那些写满心事的日记删掉，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删除键。
那是我的青春啊。
是我偷偷喜欢了他这么多年的证据。
就算是一场空，就算是一场梦，我也舍不得删掉。
陈佳佳看我愣着，碰了碰我的胳膊：“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没事。”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陈佳佳停住了脚步：“我家往这边走，你自己小心点。”
我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别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我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嗯。”
看着陈佳佳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我才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洒下来，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的，没有一点暖意。
风越来越大，吹得路边的树影婆娑，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
我走着走着，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不是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泪，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我想起妈妈的话，想起她温柔的目光，想起她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可以变成前进的动力。
可我现在，连动力都没有了。
我像是一艘迷失了方向的船，在茫茫的大海上漂泊，看不到灯塔，也看不到岸。
林澈。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曾是我的光，我的梦，我的全部。
现在，它变成了一根刺，深深扎在我的心上，拔不出来，也融不进去。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喜欢他。
实验班的女生可以，普通班的男生可以，老师可以，家长可以。
唯独我不行。
我不够优秀，不够漂亮，不够勇敢。
我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风裹着我的哭声，飘向远方。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初冬的夜晚，有一个女生，把她的青春，她的喜欢，她的梦，全都埋葬在了风里。
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女生的心里，有多疼。
疼得像是，整个世界都碎掉了。
而那个叫林澈的少年，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不会知道，有一个女生，曾为他哭过这么多次。
他不会知道，有一个女生，曾把他当成生命里的光。
他更不会知道，有一个女生，曾在心里，偷偷地喜欢了他好多年。
他的世界，依旧明亮。
而我的青春，从此，只剩下一片荒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